《低俗喜剧》:对彭浩翔保持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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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紧接着国民教育的舆论话题,《低俗喜剧》在香港票房高收。半年前的香港国际电影节,这部亮出低俗贱格牌子、打着保卫粤语粗口文化的片子,令在场观众陷入了可怕的癫狂。说是粤语,电影跟广东广西等白话区联系不大,它只关心香港(电影圈)的人和事,只伺候香港观众。在缺少预算的情况下,剧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拍完了片子。说真的,写到这里,我都差点要以为彭浩翔就是香港电影的良心,一心用诚意来做电影。

然而,还是半年前,《春娇与志明》时候,喜欢在微博上耍京腔的彭浩翔一边骂发行方、一边骂观众,令人大跌眼镜。这个擅耍小聪明、从不掩饰沾沾自喜情绪的香港导演,面目愈发可憎。具体于《低俗喜剧》这部片子,它所表现出来的骑墙姿态最令我反感。固然也可以解读为:这是彭浩翔对香港《电影检查条例》的反击(《出埃及记》、《志明与春娇》上映时的风波),只是,《低俗喜剧》的用意恐怕不在于此。在合拍片成风的情势下,香港成为被遗忘的领地。众多合拍片主要考虑内地市场,基本摒弃了本土市场。这时候,如果借得本土话题来炒作一把,轰动效果自然不言而喻。

显然,最能吸引眼球的不外乎三级片,与其被打为十八禁,不如主动宣称:我就想拍一部低俗的东西,特区影视处顺道还了一回人情债,被动配合。本质上,《低俗喜剧》与《维多利亚一号》的行销策略并无二异,但彭浩翔这回选择了轻装上阵,降低风险,稳赚不赔。《维多利亚一号》的血腥暴力叫很多人吃不消,那就换个路子,开开下三路的玩笑,变本加厉也无妨。于是,整部《低俗喜剧》就好比餐桌上滔滔不绝的黄段子笑话,主动下三路,大打谐音擦边球,剥削和贬低女性——也是彭浩翔屡试不爽的。貌似无毒无害的背后,彭浩翔包藏了祸心。他把自己降格为低俗,此举又事先堵住了批评者的嘴巴,绝对的立场正确。

《低俗喜剧》的一大利器莫过于关怀香港观众,其居高临下的点来自于香港以外的观众听不懂地道粤语方言,领略不到笑话滋味,因为最地道的东西是在粗口里,千变万化、不得其踪。但说个不好听的,就因为你在香港,讲出来的粗话都比别人有杀伤力不成……为了爆粗而爆粗,以及如何把粗口说得温文尔雅脉脉含情,面对彭浩翔的这种“机灵笑话”,片子当真让我好感全无。更何况,很多黄段子早不新鲜了,彭浩翔还非让剧中人物极其认真地重复上一遍,相当之乏味。整部电影的最大毛病就是为了讲段子而讲段子,情节松垮,毫无节奏可言。

此外,片中出现来自广西的土老板,他的荒唐行为和那桌筵席成为了宣传亮点。想想也极其可笑,《低俗喜剧》直接嘲讽的对象是内地和不开化的内地人。彭浩翔又一次收买了人心,要知道,这种现象当然不可能发生在香港,因为香港那么文明。即便可以说有真人真事,香港电影不景气,找钱找到了内地去。那么,他还不如去讲大亨和女明星,看哪边影视圈更离谱。最后,如果彭浩翔真对内地有那么大的敌意,何必夹着尾巴来北京厮混,两边讨起好来。

《低俗喜剧》的走红也暴露了港人的压抑,即便庙街大叔喜欢丢来丢去好不自在,但在香港社会的道德体系里,讲文明的要求恐怕比内地要严格出许多(这也反应在苛刻的电检条例上)。彭浩翔成功释放了很多人的苦抑,平时爆不得粗、耍不了贱,那假借电影,大家都爆浆濑尿了一把。殊不知,在人人粗口的背后,这部电影暴露了它的弊病,没有一个人物形象是成功的,每个人的出现都是形同詹瑞文,只为刻意引出一段粗口、一个低俗段子,甚至连小童都不放过。

即便调侃3D《肉蒲团》还有一丝昔日彭浩翔的影子,但到了这部电影,彭浩翔早已面目全非。《买凶拍人》时代,他真的会把“想拍电影”挂在口头上,拼命把好玩的东西都用上。《AV》时代,即便也算真低俗,好歹有个年少轻狂、不负少年时,很傻很天真。现在的《低俗喜剧》,塞满粗鄙卑劣的段子,散发着难闻铜臭,直叫感慨,人心不古。影片依然在谈论电影,从头到尾都在说拍电影,却无耻败坏,直叫人恶心反感。

如果真要在《低俗喜剧》里寻找所谓的港味,那当真是无比荒谬的事情,上了宣传营销的当。要地道港味,《桃姐》和《夺命金》方才是值得表扬的对象。就说眼下,面对慢慢失去本土特色的《麦兜》,观众依然能感受粤语之美,独特性不可取代。这样的文化保育,正经要紧,亦让人正视和尊重。

【原载于南都周刊 9月】

木卫二

专栏作家,影评人。《南方都市报》、《城市画报》等媒体供稿。华语电影传媒大奖评委,华语青年影像论坛选片人。参与编著《华语电影》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