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若为爱起义 性又何必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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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做爱,应是总结这部影片最直接的词组。

开场关于肉体静止的长镜头,到在摄影机前不断于房内行走的躯体,赤裸代表了宛如亚当般的本真,同时又像是原罪的启萌。镜头之内,光感洁白的现代公寓,阴影仍随阳光流转,黑白地带之间,人,变得渺小且卑贱。正是这样对立的矛盾,表现了后现代社会里个体原欲发展中被受郁阻的一种症结,性事既与生活分崩离析,又如影随行。我们被兽类的冲动所牵引,又被自制的道德所束缚。“羞耻”,到底是快感过后的清醒自救,还是修补人型之阿司匹林?

劳拉•穆尔维(Laura Mulvey)之凝视说(visual pleasure)一直以女体为本,而镜头内外,最无法躲避的始终是迈克尔•法斯宾德(Michael Fassbender)的裸体。与凝视的快感相反,全方面的男体暴露对观众给予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压迫感,以雄性图腾的方式夸张炫耀,在视觉上,会将父权的暴力、控制、服迫所联系。但随着叙事的深入,我们可以看到表象权威与相反本质的背离,妹妹Sissy前来寻求哥哥Brandon (迈克尔•法斯宾德)的庇护,却始终失控。上司David与其看似手足相称,却对Brandon的情色硬盘高调鄙夷。 唯一能受控的,是可以不断甄选的妓女与色情物。简而言之,无论于家庭或社会秩序上,男主角并不具有实际的权威,而性,作为人体的最终权利博弈暗喻,他依然输的一塌糊涂。混乱,泛滥,失伦,这些都未必是软弱的表现,但对性事态度的无力上瘾,才真正展现了男性权利的消极业力。布兰登对性的迷恋,完全似被劫持的人质,欲海浮沉,无所抗拒。在影片之中,当Brandon尝试戒掉色情引力,将黄色书目影碟丢弃,这种嗜好分明不同于能在午夜被清理至街头行人道上的垃圾,在他遭遇真心钟情的女人,产生了极其明显的妓女/圣母的矛盾心里,这种对”关系”的恐惧与焦虑,症结正来自于Brandon兄妹间的疏离,传统家庭中的兄妹关系,既存在爱与连接的亲密情结,同时又是父权再制的核心与延续,这种矛盾在影片反复循环与无限激化。Brandon始终质问妹妹希望从他身上需索什么,也正表达了他对“关系”的怀疑,必须以物易物化的交换,而不是爱的交流。

妹妹的形象是Brandon的反面,热情,自由,对关系的执着,但更“随心所欲”,她并没有在乎于哥哥家是否要自持,也没有在意与布兰登上司激情片刻是否道德,正如Brandon所言,她的口中满是抱歉,但行为上并没有任何悔改之意。节制,自省,是在家庭中身为长兄的一种模范行为特征。在表面上看来,Brandon硬朗坚强,扮演着好员工,好男人的脸谱,即便在性事行为上的失控,对他者并无任何危害。这其实也正是加剧焦虑的来源之一,自律作为美国核心价值精神之一,强调人在自我管理,自我控制上的力量,是创造成功,幸福的来源。这种所谓的“成功“幸福”是单一的金钱,物质与消费理念。当人的精神,欲望,关系遭受失败,焦虑,沮丧之时,如果没有通道发泄恶念——我们的贪婪,懒惰,软弱,最终折返到身体之处时,便是最直接的生理倾诉-性。Brandon唯一的“失控”,是在酒吧里直截了当地猥亵了陌生女郎,但也是他最直接地将恶欲表达。与之相对比的,是影片中多次性爱场面,导演都选择了消声的模式,这种单纯靠视觉的“失语”的画面尽是苦痛与挣扎。

在影片中我们可以得知,兄妹二人来自爱尔兰,作为美国最大移民族群之一。天性于大西洋彼岸的荒野出生的爱尔兰裔基因里,对家族的传统观念,在美国城市之中变得分崩离析。的因为性事的无序,在两兄妹的争吵之间,Brandon仍不具有话语权,如果最后以妹妹的自杀作为挽救父权重力的象征,那无疑是可笑的。而影片最后也给出了开放性的结论,对于欲望与爱,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伤害之源,镜头又回应了初始的列车之上,可能循环反复,才是最后的宿命。

本文发表在香港电影评论学会

(编辑:Yuruky)

严欣然

现居爱尔兰, 青年作者 ,毕业于都柏林大学Film Stud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