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SIFF】《Hello!树先生》:兀自坚持的脆弱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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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可以是生命的溯源,可以是家庭的雏形,所以泰伦斯·马利克拍摄了《生命之树》,拿下了金棕榈。树也可以是爱情的象征,阿罗诺夫斯基拍摄了《珍爱泉源》,先于《黑天鹅》的黑白绝唱,完成了一部三重奏的爱情挽歌。去年,朋友在上海电影节采访了阿莫斯·吉泰,中间出现一段有趣对话。吉泰讲,他曾采访过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索尔·贝娄,然而问他:“你的根在哪里?”然后贝娄回答说:“阿莫斯,人不是一棵树。”看完《Hello!树先生》,我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个标题和想法。人与树,到底是怎样的影响联系,互为重叠。

很显然,在影片当中,王宝强被省略了姓氏名字,只有“树”的简称。他家门口有棵树,那里发生过一起意外惨剧。在这里,树又变成了痛苦的阴影,一旦事件发生,它就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挥之不去。越到后面,观众则会发现,影片涉及了高度现实的拆迁用地题材,树先生发了神经,死活不肯离去,他与那个即将消失毁灭的村庄捆绑在一起。他的一生,好像跟那片土地无法分离,合为了一体。一直到最后,人终于消失了,树也不见了,电影只剩下了背景物,那是太阳新城,是崭新的住宅小区,是许多人的最终宿命。

正如贾樟柯概括《Hello!树先生》是“一卓二杰三强”,在技术上,电影做工精细,堪称到目前为止最有质感的一部竞赛片,没什么毛病可说。片中有好几个段落的场面调度令人惊奇,想远方摇曳的火光,像婚礼的迷糊幻觉,像去投靠朋友后的夫妻吵架,再有是树先生陷入精神错乱,预感到村民命运的不知所去。镜头突然一片血红,众人赶往远方,配乐一起,顿时充满了古典悲剧感。要知道,树先生从一开始就视力不好,我几乎把他认定为一个瞎子(同时也对应了谭卓的聋哑)。瞎子成了明灯引路人,这是怎样的荒谬。当然,色调的突然改变会叫人想起戈达尔的《轻蔑》,那里是三种滤镜颜色,充满了新浪潮的锐气。而在《Hello!树先生》里,它却带有了高度升华的意味,冥冥中注定会有那么一回事。

同样的,在结婚前着火一段,两人厮打的长镜头也让人看得很是紧张。虽然好多人觉得在整个叙事和风格的转变上,影片好像有些跳跃,但面对这一段,我把它视为王宝强的内心转变。他的人生一下子坍塌了,面对所有人,无论是弟弟还是媳妇,他都处于绝对的下风,就此完败。也是从这里开始,婚礼之后,电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乱,再然后就是神灵附体,荒诞夹杂着惊悚。直到结尾,《Hello!树先生》变成了真假难辨,在超现实和魔幻现实的交界处游荡。

应该说,《Hello!树先生》里令人惊喜的存在不是来自“春晚”的谭卓,也不是客串演出的超女何洁,它只能是绝对的男一号——王宝强。从《盲井》里的小屁孩到广为流传的傻根再到现在的树先生。当年还被妓女一把推倒,现在就直接被女上位了,“个人待遇”确实有很大提高。王宝强所饰演的村民是一个很特别的形象,正如在很多人的记忆当中,小时候必然会有一个疯子,必然会有一个不怎么受欢迎的亲戚,而在我的老家那边,同样也有树先生的存在。年纪老大不小,单身,不成器,不时挨打,耍酒疯,说话浮夸……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习惯了他的一身毛病。

《Hello!树先生》的成功和无奈其实都在一个地方:当它成功塑造了一个少见的人物形象时,电影突然又进入了语焉不详的抽象表述。有人把它看做一种末世洪荒的预言,有人把他解读为现实主义的又一次胜利,也有人直接认为就是魔幻现实主义,比如树上的人,死去又出来的亡魂。与一般偏门的文艺片不同,在大半数时间里,影片都有一种无奈的幽默,逗人发笑。像树先生和小梅的短信聊天,像树先生的认错下跪,像那句人格不稳定。如果暗自去理解,这其实包含了心酸,更是一个兀自坚持的脆弱小人物,然而,他们却往往被我们所忽视。

【新浪娱乐专稿】

作者简介:
木卫二:
自由影评人。2007年开始从事电影评论写作,迄今已在《南方都市报》等几十余家平媒发表文章数千篇,共计百余万字。担任华语电影传媒大奖评委,参与编著:《华语电影2008-2009》。

木卫二

专栏作家,影评人。《南方都市报》、《城市画报》等媒体供稿。华语电影传媒大奖评委,华语青年影像论坛选片人。参与编著《华语电影》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