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雪山》:雪山下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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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个人最喜欢的五部华语片是《让子弹飞》、《金城小子》、《钢的琴》、《碧罗雪山》以及《我们天上见》。这其中,《碧罗雪山》是比较特殊的一部,它在上海电影节拿下了四项大奖,又在金马载誉,然而近一年过去,除了偶尔在报纸上被提及,影片上映之类的事,消息全无。好在四月时候,《碧罗雪山》在百老汇电影中心放映,并在大学生电影节上再度获奖。据导演刘杰说,他不愿意吆喝买卖,也难以理解市场规则。这就是中国电影的真实现状:一边是好片子无人理会,排不上院线,观众自然就见不到;一边是糟糕的春季档期,一堆破片在狗咬狗,满嘴的毛。

有人会说,好坏不谈,这已经不是艺术片的年代了。别说刘杰,就是贾樟柯也没用,把戛纳威尼斯柏林轮着上也没用。持有这般观点的人,必然不在少数,何等偏激狭隘就不说了——因为从没有一个国家的放映体系是用以绞杀艺术片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观众不再信任艺术片,却更愿意相信一个拍小破艺术片的导演能花600万去买鸽子蛋。很显然,已经不是电影的原因,而是整个社会风气使然。电影外边是谈钱,电影里头还是关于钱。钱钱钱,人心自然不古。索尔·贝娄曾说:人活着的时候,金钱压在你的周围,就像死了的时候,大地压在你的周围。

拍摄《碧罗雪山》时,刘杰基本处于韬光养晦的一种状态。他已经不太在意是否能拿奖,或者说送去哪儿拿奖。他更不在意电影是否能够在边疆少数民族题材里另辟蹊径,是否可以达到第五代以往的高度。他拿的是国家的钱,说的是现实的事,讲的又是敏感的法。一般情况下,这必然会促成又一部主旋律电影的诞生,然而刘杰成功化解了众人的顾虑。他只是精准地找了切入口,拉上了滑溜索,连接了现代与传统,重写那些快要消失殆尽的少数民族文明。

片中的熊、祖宗和政府,三方构成一个牢固的等边三角,它们制造了一片雷区,随便踩上一脚,都会引发连锁反应。而村民恰好处在中心位置,处处受制,步步危险,他们无法在任何一方那里寻得解脱途径。从这个角度来说,《碧罗雪山》充满了戏剧冲突,里面还有一条爱情明线,纯洁动人。然而跟祖宗一样,政府在片中也只是嘴上说说,从不轻易露面。所以,电影又演变成了人与熊的正面对抗,胶着不下。与此同时,祖宗和政府还站在了熊那边,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其实在活与不活的背后,那关系到整个少数民族的文化保护,一旦他们离开了原乡故土,那么他们还能叫回自身的名字吗?显然不能。

好的电影不一定要煽情,更不要让观众沉湎在感伤当中,如能带来清醒的感动和真实的触动,那已是相当之不易。《碧罗雪山》并没有摆出苦大仇深的姿态,来个万箭齐发,批完祖宗干政府。它只是隐约提到了钱,金钱已经渗入到村子里头,并且开始产生腐败。即便没有熊的到来,这个村子的躯体损坏,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这些问题其实不算新鲜,但绝不意味着不用再提。《碧罗雪山》巧妙地埋藏了多数矛盾,让观众把注意力集中了爱情上。它就像雪山下的美丽花环,见证了时间和岁月,慢慢凋谢,守护着那些远去的灵魂。【玩家惠 专栏】

【作者简介】
木卫二:自由影评人。2007年开始从事电影评论写作,迄今已在《南方都市报》等几十余家平媒发表文章数千篇,共计百余万字。担任华语电影传媒大奖评委,参与编著:《华语电影2008-2009》。

木卫二

专栏作家,影评人。《南方都市报》、《城市画报》等媒体供稿。华语电影传媒大奖评委,华语青年影像论坛选片人。参与编著《华语电影》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