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市场大了,什么鸟都能长寿

名捕

《四大名捕》三部曲是香港古装片走投无路最终走火入魔的代表作。

如果说导演陈嘉上没有任何进取心,那也不太公平。从《精武风云》以来,他的思路,就是如何为老旧的类型片注入新活力,但他所动的整容手术却往往让苟延残喘的类型片近于一命呜乎。《精武风云》将陈真变成了一个近乎于蝙蝠侠似的惩恶锄奸的侠客,但是与这种形式创新并生的,是对故事细部的不思进取,最终影片呈现的是更天马行空的芜杂与空洞。

而这部《四大名捕》系列野心不可谓不大,它试图将X战警式漫画片与日常化处理融为一炉,但同样,也只是形式上照猫画虎,它就像大蒜与咖啡的相遇,透露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荒诞。要知道,《x战警》的超能力是有体系的,这些人所拥有的异能,让他们处在了正常人类世界之外,最终影片的主题也随之而来,就是主流社会与边缘世界如何沟通与相处的问题。你看,好莱坞的怪力乱神从本质上都有着坚实的现实勾连,既使它是哗众取宠刻意而为,却也是一味调适得当且不违和的调味品。

而在《四大名捕》里,它只是个看起来虚假的花招。至于贯穿《四大名捕》三部曲的火锅所代表的日常化处理,你当然得佩服陈嘉上的反类型化勇气,但同样这也不是胆大就可以成功的,简单举例,.近期口碑不错的《绣春刀》,它也是为武侠人物注入烟火气,但这种烟火气是渗透到电影骨架里的,随着剧中人物的现实主义呈现,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个委曲求全走投无路的小人物,他们被政治阴谋和人际倾轧逼迫,在人性的谷底逼出了剧力迫人的华彩。

但《四大名捕》的吃饭能带来什么呢,就是一群人不咸不淡的瞎胡闹,当他们效忠的皇上性命不保时,这里仍然是悠然自得的桃源乐土,它的最大作用就是有效地降低了影片的紧张感,使诸葛正我这帮整天标榜为国效力的忠臣看起来就像个得过且过的混混,让观众更明确地感受到这部电影是如何散乱和言不及义。

陈嘉上现在看起来像个创作能力衰退又病急乱投医的病人,他想得越多,影片的窟窿越多,他越努力试图为影片注入点什么,影片越是混乱无章让人无所适从。但可怕的是,创作者本人却还丝毫不觉得。

当然,陈嘉上还是保持了一个香港电影人的特色,但很不幸的是,这些特色是香港电影中最那些最劣质的,但更不幸的是,它们仍然有效。这套系列片可以和2013的奇片《富春山居图》做一个类比,当然相比后者,它都可以算得上高大上了:这两者有着一大堆的明星,有着大场面,有着完全多余却抢眼的香艳场面,都是多个类型的杂糅,《富春》是间谍、动作、情色、冒险等元素的堆积,而《四大名捕》则是武侠、警匪、动作、魔幻、爱情等类型装模作样的组合,从这点来说,它们又都太聪明了,它们知道什么是观众感兴趣的点,他们采用的都是脑白金的粗暴叫卖方式,策略就是广种薄收。在这种策略下,人物不重要,逻辑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看起来够大够炫,充满让人偷窥的噱头。

第三集首天过3000万的成绩再次说明了观众的坚忍,中国电影质量的普遍低下并不能浇灭他们对于电影的热爱,当然他们现在发明了吐槽来抵消那种过份的恶感,现在流行的弹幕则进一步将吐槽发扬光大,这时,一部劣质的电影反而成了狂欢的最丰富养料。

这种恶评与票房一起到达高潮的场面,也说明了中国电影观众基数的扩张,飞涨的观影人群能够有效抵销掉那些退场的见多识广的观众,因为新进场的观众总是那么单纯和热情四溢。这也让那些不思进取者能够安然地享用他们曾经千辛万苦所建立起来的信用,我实际上很不愿意这么说,毕竟陈导是拍出过《逃学威龙》《精武英难》《野兽刑警》的导演,但事实确实如此,陈导起码是这份产业红利的被动受益者,因为从《画壁》开始,我们看到是各种混乱的剧情,各种奇葩却经不住推敲的设定,以及这些电影骨子里所透出的精明和势利。

当然,有些事情在悄悄起变化,比如这部影片的票房,从2012年的1.9亿,位居国产片票房第7位,到2012年的1.74亿退居20名之外,在中国票房蛋糕迅速膨胀、亿元正成为一个中等商业片的基本票房门槛时,这种近乎于停滞的票房或多或少说明,这种粗暴且陈旧的电影,其影响力正在缓慢降低。而在同期,徐克拍摄了《智取威虎山》,陈可辛讲述内地拐卖儿童的《亲爱的》即将上映,许鞍华拍摄黑龙江作家萧红的传记电影《黄金年代》也即将登陆威尼斯,也能看出,那些有志向的香港导演,显然已认识到,要想有个不丢份的作品,就绝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

而这几年青春电影的票房奇迹,也说明了相对于那些华美却空洞的电影,我们还是更需要一些与自身经验能够产生共鸣的东西。不管那些电影拍得怎么样,但比起《四大名捕》这样的东西,绝对是个进步。

【原载于腾讯娱乐】

梅雪风

媒体人,曾经担任《看电影.午夜场》创刊主编、《电影世界》主编、《大众电影》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