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ies: Interviews | 访谈

【譯】安東尼奧尼談《放大》——BFI觀影後譯

 

作者: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选自Giorgio Tinazzi & Carlo Carlo 编著:《The Architecture of Vision: Writings & Interviews on Cinema》,Marilio Publisher,1996)

譯者:成果(觀影時間:8/11/2011 8.45 pm)

我想通過《放大》,用一種抽象的形式來重塑現實。我要去質疑“經歷的真實性”這個問題。這也是電影視覺維度的本質問題,其一要旨就是“看”,並看到事物的正確價值。

《放大》是一部沒有結尾的作品,堪比二十年代那些滿載着F.Scott Fitzgerald對生活的嫌惡所写的故事。我在拍攝電影的時候希望不會有人看到最後說:“《放大》是部典型的英國電影”。與此同時,我也希望不會有人將它狹隘地定義為一部“意大利電影”。《放大》的故事原本是想设定在意大利,但我意識到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這麽幹。像Thomas這樣的人物不太會出現在我們國家。根據電影敘事中的年代設定,著名攝影師都集中在倫敦這樣的地方。加上Thomas當時與倫敦聯系緊密,通過一些列活動他發現自己對倫敦生活非常適應,相比羅馬或米蘭來說。他選擇了席卷六十年代大不列顛全新的精神風貌,人们的生活方式、行為和道德标準都有革命性的變化,一批年輕的藝術家、評論家、設計師、樂手則是這場流行運動的主力成員。Thomas過著一種有序的儀式化生活,他並不是偶然聲稱自己不知道任何法律之外的無政府狀態。

在之作這部電影之前,我曾在《女諜玉蛟龍》(《Modesty Blaise》,Joseph Losey導演,Monica Vitti主演)的拍攝期間在倫敦呆了幾個禮拜。那段時間我意識到倫敦可能是那麽個故事的理想拍攝地。但我之前從沒想過拍跟倫敦有關的電影。

當然,同樣的故事若是設置在紐約或巴黎也沒問題。可是我也確切知道我的劇情中要有個死灰的天空,而不是藍天白雲。我曾想找一些的偏寫實主義的顏色,像《紅色沙漠》中那種效果,但我後來放棄了 。那時候,為了營造一種平面化的感覺,我在長焦鏡頭上花了很多功夫,壓縮空間好讓角色和事物並列置於畫面中。《放大》不是這樣的,我想打開視野,讓人與物之間有许多空間和空氣。這是唯一一次我只在逼不得已的時候才會用長焦拍攝,比如那个Thomas被困在人群中段落。

我遇到的最大的困難莫過於復制“現實”中蘊含的不可抗的暴力。增強型冷色調似乎最具又硬又有侵略性的效果。《放大》裏面,肉欲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不過側重點在於突出一種冰冷而又有計劃的感官享受上(sensuality)。“暴露”(Exhibitionistic)和“窺陰”(Voyeuristic)的趨勢尤為明顯。公園裏的女人主動褪去衣服,為了拿回膠卷向攝影師主動獻身。Thomas親眼目睹Patricia和其丈夫做愛的情景,他作為觀者(spectator)而在場似乎進一步刺激了Patricia的興奮程度。

由於電影中那些“猥褻”的成分,在意大利無論如何是不大可能進行拍攝的。意大利的審查系統永遠不會容忍那些鏡頭。別忘了,即使世界上其他國家放寬了審查的寬容度,意大利還是那個有羅馬教廷的國家。比如電影中有個場景是在攝影師的攝影棚中,兩個二十出頭的女孩有些非常過火的行為。她們完全赤身裸体,哪怕這種裸露既部色情也不鄙俗。它極其新鮮非常生動,並且妙趣橫生(竊以為)。我自然無法阻止觀眾們覺得它下流,但我電影的整體語境中需要那些畫面,我更不想因為它們可能無法迎合部分觀眾的口味和道德標準而舍棄它們。

我曾在其他的文章裏寫到過關於我的電影,我的敘事都不是建立在連貫的一些列想法之上,而都是些一些短暫瞬間中的靈光一現。因此我拒絕花時間和註意力去闡述我的影片的“目的性”問題。對我來說,我的任何一部電影在沒完成之前,我是不可能分析得出什麽來的。我是電影的創作者,一個有一些想法並希望清楚而真誠地將它們表達出來的人。我總想說一個故事,至於這個故事和我們生活的世界是否有/有怎樣的联系,在講出來之前我是沒有辦法決定的。

當我開始構思這部電影時,常常夜不能寐,邊思索邊記錄我的想法。很快這個故事連帶著千萬種可能性讓我心神蕩漾,於是我開始嘗試去了解這萬千種可能性分別要帶我往哪裏去。到一定程度以後我跟我自己講:那開始吧!——這就是說,讓我來試驗,不管怎樣,去講一個故事,再,然後,一二三四。

我認為我的作品同時倚靠着想法和直覺。舉個例子,就在幾分鐘之前我獨自一人,想著一些鏡頭和場面,當主角要發現屍體的時候我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他的鞋。我踏進了一片英國草坪的樹蔭中;我在公園裏停了下來,停在在倫敦街頭散發著霓虹燈廣告板的神秘通透的光芒中。我漸漸靠近這具臆想的屍體,我完完全全變成了電影中的那個攝影師,我能強烈地感覺到他的興奮他情緒,千萬種感覺在我的“主角”發現屍體的那一刻迸發而出。接著我感受著他回歸到自己的感受,他要怎麽思維,怎麽反應。所有這些都發生在幾分鐘時間裏,然後劇組其他成員會加入我和我的靈感,我的感覺(sensation),直到它們消失。

 

 

成果

电影工作者

Recent Posts

在她的时间中:香特尔·阿克曼(CHANTAL AKERMAN)访谈

在我这里,你会看到时间流逝。并…

2 天 ago

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一个摄影记者

斯坦利·库布里克不断制作出一部…

4 天 ago

艰难的归途:阿克曼的影像之旅与情感探索

“当别人用我的名字和姓氏谈论我…

1 周 ago

《让娜·迪尔曼》,世界上最好的电影

这个令人惊讶且备受争议的评选激…

2 周 ago

从《学徒》里找到特朗普成功的秘诀

影片的结尾旨在显示,到1980…

2 周 a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