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
《美国舞男》是一部非常具有80年代特色的电影,主流的好莱坞制作,表面浮华、时尚,实际上讲的却是道德问题。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的御用编剧搭档保罗•施拉德(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公牛、基督最后的诱惑、穿梭鬼门关等)作为导演的第三部作品,拍摄于1980年,和他为斯科塞斯编剧的《愤怒的公牛》诞生于同一年。
编剧的母体
这部电影多少还是可以看到施拉德以前剧本的影子,如《出租车司机》,两者都有以卖淫为中心的主题,精神上也有相通的地方,主角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都表达出了个人的孤独疏离以及对爱与被爱的渴求这一主题。《美国舞男》的主角朱利安•凯伊是个靠女人吃软饭的舞男,生活奢侈、衣着讲究,每天出入达官显贵的高级场所,不断周旋在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之间,但显然他和《出租车司机》里工薪阶层的loser特拉维斯•比克尔一样,都是社会的局外人,显然他们力求突破现状,无奈力不从心,始终求不到自我的归属感。当然也包括朱利安与米歇尔的关系、特拉维斯和贝蒂的关系,都是采用冷眼旁观的态度。
风格
《美国舞男》的制作、音乐、表演和故事都非常80年代,一下子把80年代(确切说是1979年)各个领域的现代工艺设计最新成品摆放在观众面前,给予观众的刺激不单单是来自美术造型强烈有力的视觉享受,还可以及其观众对某种生活形态向往不已的感官震撼,这种生活形态是以新款奔驰、阿玛尼、阿尔比尼(Walter Albini)服装、迪奥、比弗利山庄酒店的保罗酒廊和比福利山酒店、室内设计和迪斯科等元素组合而成。
影片虽然不像斯科塞斯那些伟大出众的作品,但它有许多美国电影所没有的精致与活力,片头音乐《Call Me》衬着奔驰450在公路上飞驰,棕榈泉别墅的内景打着水影缤纷的灯光。理查•基尔扮演的朱利安把满柜子的乔治•阿玛尼铺在床上,那些设计的样式、颜色的调配、节奏调子的控制,都使人目眩神驰。再来说说朱利安公寓的室内设计:灰色与鲑鱼色的极简主义艺术品和昂贵的花瓶、银色方块状立体声系统,以及朱利安倒挂做仰卧起坐的装置等等,都具有鲜明的极简主义风格,这在80年代哪怕是现代都极具特色。在风格设计上来说,这是保罗•施拉德作为导演以来,风格最强烈的一部(当然之后的《豹妹》等就是后话了),也是当时美国电影最着重风格设计的一部。
电影公司甚至请来贝尔纳多•贝托鲁奇的御用摄影师费尔南多•思科菲提(Ferdinando Scarfiotti)来做影片的视觉顾问, 它作为重要摄影/艺术指导的影片有:《同流》、《巴黎最后的探戈》、《末代皇帝》、《疤面煞星》等。所以影片的美学风格有种欧洲范,以及上世纪30—50年代美国黑色电影的基调。
配乐方面来自意大利最著名电子音乐先锋吉奥吉•莫罗德,他是20世纪70年代迪斯科音乐发展中的标志人物。曾经赢得过3座奥斯卡奖和4次金球奖。电影配乐代表作是《壮志凌云》、《闪电舞》和《午夜快车》。
美国梦、洛杉矶
我们可以透过伍迪艾伦的《曼哈顿》一窥纽约的曼哈顿,也可以在同一个层面及意义里,透过《美国舞男》一窥洛杉矶。影片的欧洲风味很独特,因为我们看到朱利安流连美国著名的名品购物街罗迪欧大道,出入比弗利山,喝着法国巴黎含气矿泉水、仰卧起坐、学瑞典语、衣着修饰整齐、到处追寻快乐及贩卖快乐时,我们看到的不只是一个舞男的日常生活,而是一个使洛杉矶着迷不已努力追寻的生活方式。这里出产阳光、电影、唱片、棕榈树,如果说所有洛杉矶人都以享乐为主,可能是一个武断的说法,但迫切需求休闲、奢华的生活,何尝不是每个阶层的人的梦想,朱利安成为比弗利山价钱最高的美国舞男之前,很可能是好莱坞大道最廉价的午夜牛郎。他之所以被过去的朋友陷害,也不过是其他人妒忌他的成绩。在这儿,影片又提出了千古常新的“美国梦”,但它以洛杉矶特有的优雅出现,我们在银幕里看到的一切,一眼便分辨出来那不可能发生在纽约(可对比《午夜牛郎》),不可能是费城(可对比《洛奇》),而是洛杉矶。所以说,《美国舞男》就是洛杉矶风情画。
中立的道德
当代表法律的警长走进专门为人收拾仪表的擦鞋店,与专门出售快乐亦追求快乐的朱利安,辩论道德与法律的问题时,他们是在一个只注重外表的地方讨论灵魂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在一个讲求形式的地方谈论另一种一成不变的形式的问题。真亏施拉德想出这个地方,这场戏虽然改编自布列松的《扒手》,(而《扒手》则改编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但《美国舞男》的擦鞋店显然比《扒手》的咖啡店多了一种象征意味,使这场辩论忽然沉重异常起来。而在这场描述法律与生活态度冲突的戏中,施拉德给我们看到的是,到的原来是可以很中立的。朱利安对他所得到的批评回答道:“法律并不意味着是正确的”“有些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但同时他也需要按照施艾德的剧情安排接受一定的惩罚。我相信,施拉德在这儿所表现的态度并非模棱两可,而是以更为实际的态度,去处理这个抽象的问题。这场戏使后来某些情节的出现,,也变成别具意味的称心如意巧安排,例如警长听朱利安所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朱利安明白自己被诬陷谋杀的真相却又犯了真的谋杀,以及米修最后不惜牺牲现有的一切证明朱利安清白,目的只不过是要说明精神胜利的重要,我们所说的道德可以非常中立,也不过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这个论点,使《美国舞男》这个本来情节非常通俗的故事,在内容方面也有值得一谈的地方。
角色的加与减
朱利安最初追求一切物质肉体的快乐,而这些快乐却没有爱情基础,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精神的支持,只有情欲的表现。但到最后,他在失去一切物质享受后,才得到真正全新奉献的爱情(还是米修愿意牺牲一切而给他的),他不禁感慨的说:“上帝,米歇尔,你这么久才来看我”这句借用布列松在《扒手》里的对白,给用在《美国舞男》的结局,就是施艾德对爱情的纯真态度:在描写这个剧情(内心)改变时还特别留心表现手法(外表)的运用,由朱利安疲于奔命去寻找真相开始,把片头的魅力收敛起来,他外在符号替换了先前的衣冠楚楚,变成了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普通衣着,甚至还驾驶着租来的一辆二手福特车。到了朱利安锒铛入狱,他更加减了一切室内设计,更换上了颜色单调阴郁摆设的背景,到了这儿,片头一切对感官的刺激已经完全没有(音乐也温柔起来),剩下的只有对恬静生活的那么一点儿坚持。形式与内容配合无间,同样纯洁化了这一个道德故事。
朱利安起初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混混,缺乏自我警觉,可由于两件事却改变了他的生命观点,一件是贵妇身份的女主角走入他的生活圈子,以及对他不顾一切的痴恋,另一件事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凶杀案,这时候他才变成一个成熟自足的男人,不再是那个浑噩无知的混混。特别是牵连了谋杀案之后,导演赋予了他一种自省的性格,在这个个性的变化的过程中,导演铺叙了一些很恬静的场景,影片的叙述笔调至此有了一个新的转折,监狱里的那几个镜头平淡的有些出人意表,却犹如蜻蜓点水,简单明了,极有力量。影片淡出之后,我们可以想象,男主角可以从此洗脱罪名,和女主角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因为他已然接纳了她的情感。不过导演没有直接说出,暗示的手法多少掩盖了通俗剧的滥调。
扮演朱利安的演员理查•基尔,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受到瞩目的角色,该角色和他的外型十分匹配,他甚至还奉献了一个大胆的全裸戏。该角色原来还曾考虑过约翰•特拉沃尔塔或克里斯托弗•沃肯,我认为他们都不能比理查更适合这个角色。他的耍帅、眼神、举止也已经奠定了他后来的表演方式—《军官与绅士》《风月俏佳人》《芝加哥》等。
拜金主义
《美国舞男》的好处便是它有一个视觉非常强烈的风格,基本上这个道德故事有一个非常性感的外表,它恐怕是第一部使人对男性的衣饰如此着迷的美国电影,当我们看见那黑色奔驰车飞驰在公路上,当我们看见满橱柜的阿玛尼衣服,当我们看见比弗利山酒店的酒吧间那种精美的设计,我们对峙赞赏不已,可能不只是虚荣的奢侈心理作祟,而是对现代工艺文明的欣赏:没有几部电影使我们注意这些,这种电影1990年是《风月俏佳人》,2006年是《普拉达女王》,2013年是《小时代》(囧了个囧)…而《美国舞男》很可能是第一部(如果不算《第凡内早餐》的话)。
性的态度
朱利安的形象应该是另一个“完美美国男性”的化身,他的一切作为除了自恋外,也是他恋的对象;这种心理同时存在于电影与观众之间;施艾德在本片无疑把理查基尔拍成八十年代的性感象征,而这个形象征却是把许多男人的性幻想集于一身,年轻、体健、活泼、帅气、衣着入时,周旋于不同女人之间,又有一个富有年轻的“别人的太太”对自己痴心一片,把一个男性的各种完美特征发展至最高峰。这个以男性中心未出发现而塑造成的男性性感偶像,在许多美国电影中也出现过,《美国舞男》并不是第一次尝试,它后来的故事发展,并不过是描述这个“完美男性”遭受社会排斥的困境,虽然不是想重新检验这个男性神话;他所提出的道德问题便变的只是伦理问题,所以,它虽然总体呈现洛杉矶的生活方式,顶多使他的人物面对道德的纷争,而没有对构成这种生活方式的各个因素逐一批判。当然,这一点便关乎创作人是否自觉这些问题,而美国电影一向都很少有这份自觉。
与妓女电影的比较
随着道德伦理的解放,60年代早期开始出现像《花街神女》(Irma la Douce)和《蒂凡尼的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这样甜美又不失性感的“妓女电影”,并且它们多半都是有文学基础的。60年代末,才有了X级并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男妓电影”《午夜牛郎》(Midnight Cowboy)直面男性卖淫主题,“粗俗和黑暗”替代了“甜美和不失性感”。
阿伦•帕库拉拍摄于1971年的《柳巷芳草》(Klute)是一部以妓女为主题的侦探片,是一部性心理和社会写实的影片,也可以看作是一部女性主义的影片。而《美国舞男》同样含有这些特质,只是没有《柳》那样丰富。朱利安漠视真正情感的介入,但是事实上他与《柳》的妓女一样,内心比任何人都寂寞,都更需要真正情感的慰藉。他与女主角几乎就是《柳》中妓女和男主角的再版,只是位置对调。故事架构有几分相似,精神上也有几分声气相通的地方,固然艺术成就无法等量齐观。
迷影情结
保罗•施拉德翻拍过《豹妹》,《赤裸追寻》是改编自约翰•福特的《搜索者》。《美国舞男》则展示了他作为迷影人的效仿,不仅请来《巴黎最后的探戈》摄影做视觉顾问,床戏来自戈达尔的《已婚女人》、擦鞋店的对话和结尾拘留所的戏是效仿布列松的《扒手》,拆屋和搜车则是效仿科波拉的《对话》。
(编辑: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