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KIFF 2014】《白日焰火》现场导演问答

3月30日，在擒得金熊和影帝银熊的《白日焰火》结束了在本届香港电影节的全部两场放映后，导演刁亦男出席了映后见面会，并回答了观众的问题。以下是本次见面活动的问答实录。

问：如何理解电影中各种诗意、怪诞的象征主义手法，如落入浴缸的老板娘、居委会中的马和结尾的焰火？

答：不……不是象征主义（笑声）。我觉得对于电影来说，我喜欢的是写实和表现之间的那个感觉，前提一定是真实。只不过中国大陆发生的很多事情让我们觉得荒诞和超现实（掌声）。你在电影里看到的所有这些影像，都不是我幻想的。比如说那匹马，我记得是我看我的一个朋友赵亮拍的纪录片（注：此处应指赵亮 2007 年作品《罪与罚》），它也是写一个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市的警察，他经常去居委会解决各种矛盾。在那个小区里面有一个收废品的老爷爷，他有一架马车。突然有一天，警察发现只有这个马车在小区里转，那个人不见了。我看到这里的时候特别不安，特别为他的生命担心。但实际上他是喝醉了，去睡了三天（笑声）。但我就问自己，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的生命会有危险。我觉得这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环境中经常发生的事件给我的答案，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暴力。

问：为什么选择在哈尔滨拍摄？拍摄期间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答：这个完全是阴差阳错。我们之前是决定在抚顺拍这个电影，我们也看了景，但是再过一两年，再去到抚顺，发现我们看到的景全部都没了（笑声）。中国的变化……特别快（掌声）。然后我的摄影董劲松就建议我们向北、向北。哈尔滨是一个雪国，我们希望在那里看到更加给我们惊喜的影像。结果我们晚上坐夜车抵达哈尔滨以后，那个城市的夜晚就把我们吸引住了。因为很冷，街上没有人，但是有各种各样的小的霓虹灯在闪烁。所以我们觉得这个城市的内部还是涌动着某种激情，非常性感，像一个神秘的女人（笑声）。

问：大陆的公映版与电影节版本有七到八处的不同（注：本届香港电影节放映的是柏林版本），这些修改是由于审查原因还是出于商业考量？

答：我们这个片去柏林之前已经拿到了内容审查令，回来以后，我们出于商业上的考量，把一些特别长的镜头剪短了，帮助大陆的观众更好地接受这部影片。（主持人：所以在审查前……）所做的修改与审查无关。所以说我们这个决定也许是对的，今天票房可能到了 8000 万了（掌声）。

问：这部电影很大的成功都是因为演员，请导演转话给这些很棒的演员。（刁亦男：再给廖凡发一只熊，还有小镁，也发一只熊。）影片中的两位主角之间有爱情，也有背叛，导演想要表达什么？

答：我觉得爱情本身就是一种冒险。他们两个人也不是简单的爱情，我觉得是他们互相生出了一些情愫吧。在这种充满了矛盾的关系里面，他们对于忠诚、对于情爱、对于人性的阴暗面的处理都可以最大程度地得到展现。他们的爱情看起来不是那么顺利和美好，但是非常地让我……让我……（笑声）怎么说，爱情不一定是美好的，但是只要你和他 / 她觉得有一场梦就够了（起哄声）。

问：有人评价说，《白日焰火》就是要告诉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他们对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小城市的想象是完全正确的。电影中有很多表现上的荒诞，你觉得这些荒诞是因为中国，还是因为世界本身荒诞？

答：我觉得是世界本身荒诞。在纽约也可以拍出这样的电影来，真的。只要你不去时报广场，纽约有很多空间也是在让你感到绝望、又感到希望并想亲近它的那种感受之间的。所以这是我认识世界的态度。

问：你最满意的镜头是哪个？

答：(反问）你觉得哪个镜头比较好？（提问者：我喜欢摩天轮最开始两人对视的特写。）那就是那个了（笑声、掌声）。

问：影片中的多数主要演员都来自大陆，但女主角是桂纶镁小姐。这个决定是你本人基于剧本和作品本身做出的，还是受到了其他因素的影响？如果她不是第一人选，能否透露第一人选是谁？

答：她是第一人选，真的。非常巧，资方和我都认为她很合适，然后剧本给了她，她很快回复，非常愿意出演。我觉得她去到东北演这样的一个角色，挺有挑战的，挺好玩的。有时候会担心她会不会有口音，但是我想，比如你看一部费里尼的电影，在那些电影里边有很多优秀的演员，他在罗马，但是说的是西西里口音，你根本不会觉得影响你对他表演的判断，所以这点就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