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美]威廉•鲁尔 著
【译者】:刘朝晖
【内容简介】: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现代主义的温床孕育了阴郁苦涩的果实
黑色电影,这个同情魔鬼的异教徒
颠覆了好莱坞的道德标准
我们极其不适地踏入阴影,困惑、扭曲、噩梦连连
却又被它粗粝的黑白影像捕获
与那些侦探、恶棍、蛇蝎美人
与那些烟蒂、子弹、孤落街灯
共一宵黑色的厄运悲情
作为美国类型电影中最特殊的一员,黑色电影已然引起了许多电影学者、评论家以及地制作人员的关注,有关黑色电影类型研究的著作更是数不胜数。本书紧扣黑色电影最热门的议题,首先梳理了黑色电影的类型发展史和相关批评研究,然后重点分析了《爱人谋杀》《漩涡之外》《死吻》《漫长的告别》《唐人街》《七宗罪》这六部极具代表性的黑色电影。作者从技术、文化、历史等多重维度对经典影片进行深度分析,并结合新黑色电影进行纵向对比,生动地探讨了黑色电影类型的发展与流变。本书结构紧凑、脉络清新、史论结合、分析深入,是电影发烧友和电影专业学者认识与研究黑色电影的最佳选择。
上期试读内容:《黑色电影》——逾越之美和犯罪快感
【本期试读内容】:
黑色电影永存
黑色电影长存黑色电影可能是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电影形式,也最能使观众联想起美国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社会政治背景。黑色电影兴起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早期,随着好莱坞片厂制度的衰落以及彩色电影的出现,逐渐失去了商业市场,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逐渐淡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黑色电影的怀旧版,新黑色电影或复古黑色电影,再度兴起,至今仍旧生命力旺盛。黑色电影出现的时候,现在制作新黑色电影的导演还没出生。这表明新黑色电影导演怀念的是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的东西。那是一种怎样的怀旧?是怀念美国的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还是怀念好莱坞的经典时期(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至五十年代)?是怀念黑白电影艺术,还是怀念逝去的男性主义和女性主义?或者,是怀念过去的年代里的那种单纯的罪恶?
为什么在二十一世纪的新黑色电影里出现了经典黑色女星使用的深红色唇膏?经典黑色电影绝大多数是黑白片,很少有颜色。一方面,用一支深红色唇膏唤起一种没有色彩的形式是十分荒诞的;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不考虑电影本身,而去思考集体记忆在社会关联中过滤沉淀的方式,就会发现充满诱惑的唇膏背后的象征意义和思维逻辑。这种颜色意味着黑色电影中代表诱惑的女人,间接地象征着黑色电影奇异的逾越芳香。从二十一世纪的视角看黑色电影,须考虑到记忆和记忆扭曲的因素。
这影响到黑色电影中许多富有争议的经典影片。弗兰克•克鲁尼克(Frank Krutnik)认为: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今生产的许多犯罪电影已经被并入黑色电影类型。我认为这得谨慎小心,因为这些犯罪电影不仅要考虑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黑色电影,还要考虑他们拍摄时所处的电影艺术环境、思想意识形态,以及文化背景。催生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黑色电影的条件是独特的。无视具体的条件做总结归纳,可能会破坏黑色电影和黑色电影之后的犯罪电影的可信度。
从另一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大卫•巴特勒(David Butler)在他的著作《黑色爵士:从到的音乐》(Jazz Noir: Listening to Music From Phantom Lady to TheLast Seduction)中开篇就提到他撰文的兴趣源于相信“一个共识,即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爵士音乐和黑色电影是交织在一起的,交相辉映的”。然而,随着对黑色电影中音乐研究的深入,他很快发现这个说法缺乏支撑:事实上,大多数黑色电影的音乐不是爵士乐,而是交响乐传统下的管弦乐。“当今许多媒体把黑色电影和爵士乐联系在一起,然而,在美国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黑色电影作品中,情况并不是这样。尽管如此,认为爵士乐兴起于黑色电影的观点广为接受,并流传下去。”
詹姆士•纳雷摩尔(James Naremore)在他的新作《不仅仅是黑夜:语境下的黑色电影》(More Than Night: Film Noir inits Contexts)中讲述了历史上有关黑色电影特征的错误论断。他些许顺应了当前的形势,引用了电影《双虎屠龙》(The ManWho Shot Liberty Valance,1962)中一位报社记者的名言:“当传说变成事实,就发行传说。”而且,黑色传统仍在继续流传,这些传说融入新一代电影制作人的作品之中,并且影响着人们记忆中的老作品。文化记忆的变更能改变记住了的事物、记得不准确的事物和希望记住的事物。
当我们开始讨论新黑色电影试图从过去唤起怎样的情感时,问题复杂了。一是因为黑色电影本身的变迁,二是因为黑色电影一贯被看成单一的、没有争议的实体。事实上,黑色电影是一个系列,有着相互交错又丰富多彩的风格、主题、意识形态和形式策略。1946年,黑色电影这个词组出现的时候,它指片厂舞台的声音、阴暗的环境、明暗对比的照明、颓废且经常遭受性压抑的人物。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一些电影的视觉和主题开始明显地反黑色,比如采用明亮的半纪录片式场景,描述社会事件而不是个体的心理折磨,使用振振有词的“上帝之音”讨论当代政治事件,如反共产主义、疾病控制、核武器焦虑等。然而,这些电影也被归入黑色的类型。
几乎所有经典时期的黑色电影都是以那个时代为背景的。早期的观众在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觉察不到银幕人物和大街上的行人在长相、穿着、行为方面有任何区别。电影讲述他们的“今天”。
新黑色电影不是这样的。一些“时期”电影如《唐人街》(Chinatown,1974)的背景显然在拍摄的时代之前;新黑色电影如《体热》(Body Heat,1981),故事背景与拍摄时间同时代,但使人想起早期的电影制作。《爱人谋杀》(Murder, MySweet,1944)和《再见吾爱》(Farewell, My Lovely,1975)均基于雷蒙德•钱德勒1940年的小说《再见,吾爱》,背景都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早期的洛杉矶且有着相似的人物和情节。但是,《爱人谋杀》的背景年代和拍摄年代是一样的,而《再见吾爱》是部“时期”电影。相对于1975年,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是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1944年是《爱人谋杀》的“今天”,对《再见吾爱》而言则是“昨天”,电影中的服饰、发型、汽车一点儿也不像观众走出电影院所看到的。新黑色电影的很多元素是经典时期的电影所没有的。它们使用的技术和表现手法与经典时期的黑色电影大相径庭,比如对色彩的运用,对暴力、渎神、裸体和性欲的处理方法,特别是对怀旧的迷恋。此外,它们对于性别、种族和国家的立场也是不同的。
新黑色电影较少以电影制作的时代为背景,更多地关注他们的“现在”和其他时期的紧张关系。强调这一点,有助于说明新黑色电影比它的前辈在时态上更丰富。一些电影,如《体热》,以“当前”(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为背景;另一些,如《唐人街》,背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远远早于拍摄的年代(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还有一些把背景放置于未来,如《银翼杀手》(Blade Runner,1982)和《少数派报告》(MinorityReport,2002)。
《罪恶之城》(Sin City,2005)
再以新黑色电影《罪恶之城》(Sin City,2005)字幕前的片段为例:在一个公寓的露天阳台上,一名身着晚礼服的女子注视着夜色中的城市。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她在瑟瑟发抖,犹如一株正在消亡的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一个反打镜头,那个男子从后面温文尔雅地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烟。这个场景如梦如幻:画面主要是黑白两色,只有女子的裙子和嘴唇是艳红的,眼睛是绿色,手中的香烟升起的白雾软软地飘浮在空气中。男子的画外音缓慢悠长,让人觉得,他说话尽管用的是现在时态,他描述的事件却是久远的,经历了记忆的沉淀和内心的煎熬。尽管他们是初次见面,但很快有了默契。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流露出难以捉摸的期盼。他告诉她,她就是男人所想要的一切。他们拥抱在一起,突然,一个戏剧性的长镜头拉出黑白分明的剪影。雨来了,很快下大了。他们接吻,男子的画外音再次响起,“我告诉她我爱她”。这时,我们听到低沉的枪响,他杀了她。一个空中俯瞰的镜头:他温柔地搂着她疲软的身体,她的红色裙子撒开如一汪血。画外音告诉观众,他抱着她直到她死去,却永远无法知道她在逃避什么,“天亮以后,我将去领取我的酬劳”。突然,狂乱的音乐响起,镜头飞跃,绕着城市旋转,血红的字母宣告片名《罪恶之城》。
关于这个女人,我们无从知道更多。我们可以推测她花钱请他杀了她,而他以无可理喻的热情履行了职责。这个片段中最抢眼的是它强烈的风格——黑白摄影加上大胆的颜色渲染,极富感染力的画外音和对白,极具张力的性爱,具象人物到鲜明剪影的转换,香烟和雨点营造的气氛,突然的背叛所成就的不祥之感。显而易见,《罪恶之城》讲述的不仅仅是电影中的故事,它还邀请我们去回顾过去的电影,尤其是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黑色电影。
这个片段不是独有的。相似的情景出现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上百部的影片中,而且不局限于美国电影。黑色电影与许多国家的电影传统相互影响,包括法国新浪潮、德国新电影、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和黑色电影、拉丁美洲黑色电影以及香港动作片。其影响的痕迹甚至超出了电影,波及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后的电视剧(如《彼得•岗》《犯罪现场调查系列》《逝者能言》《嗜血法医》)、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之后的广播剧(如《菲利普•马洛》《理查德•戴满德》《私家侦探》)、沃尔特•莫斯利和詹姆斯•埃尔罗伊的小说、理查德•摩根的反科幻小说、电子游戏、连环画、戏剧、芭蕾、广告策略、平面设计和音乐。
所以,黑色电影研究的一个中心议题是如何协调以下的事情:一方面,自黑色电影产生之初,它就是形态各异的;另一方面,在电影评论领域,黑色电影作为一个电影制作传统迅速壮大,尤其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基于以上的认识,一个有用的方法是把黑色电影自出现起划分成三个时期,每个时期对当今文化而言代表了不同的事物。第一个时期截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创立了黑色电影这一术语的法国评论家认为:在这段时间里,一种新的、意想不到的好莱坞电影日趋成熟,并有着光明的前景——这就是黑色电影。第二个时期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黑色电影在欧洲广为人知。这一时期它已不是新兴的事物,而是成型的美国电影。第三个时期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到现在,黑色电影意味着一个历史趋势:它既不是指第一阶段中有前途的美国电影,也不是指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重要的当代电影类型,而是指一种对过去的怀旧形式。
本书的结构
在深入探讨黑色电影的主题之前,在此对本书的结构列个大纲,起个提纲挈领的作用。第一章引言部分讨论了黑色电影的制作手法和逾越之美。此外,本章还探究了黑色电影丰富的表现形式所导致的定义困难,它的反传统性,以及它旺盛的生命力。
第二章综述了黑色电影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形成史,并参照了同时出现在美国社会和好莱坞电影行业的各种变革。其中包括经济大萧条的余波,第二次世界大战造成的民族伤痛,以及由于美国迅速走向国际舞台而引起的美国人身份的重新定义。有些变迁来自美国电影工业本身: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早期,强大的电影行业审查制度为美国电影强加了一块矫饰的模板,详细规定了哪些能拍哪些不能拍。模板排斥电影展示一些不被道德认可的人生经历,要求故事必须惩恶扬善。黑色电影不仅挑战了这种模板,并且运用模棱两可、另类叙事、含沙射影等策略使得审查制度造成的压制在电影中依稀可见。
起初,国外评论家首先注意到了美国电影的新动向,并把它称为黑色电影。然而最先制作黑色电影的电影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在拍摄黑色电影,不像拍第二次世界大战或伊拉克战争的人,也不同于拍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恐怖和七十年代的迷幻经历这种反映时代趋势的人。黑色电影在美国没有得到定义。那些电影制作人只是觉得他们在做许多不同类型的电影,但他们回应了时代的潜在要求,他们的电影是后来才被归为黑色电影的。
到1946年,评论家开始将黑色电影认同为一种统一的模式。这种认可得益于另一个现象:截至1947年,“黑色电影”的名头开始广为人知,并且被大规模效仿。由此可以得知,电影制作人和观众在“黑色电影”这一专有词汇出现之前就意识到了黑色电影的存在。使定义黑色电影变得复杂的一个原因是:自黑色电影出现之日起,它就开始不断变化。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开始,黑色电影不断地适应新的社会问题、风格问题以及好莱坞的转变。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至五十年代期间,许多黑色电影由对个人的关注转向社会问题,关注当代社会的政治问题。这些影片采用了半纪录片风格,并吸取国外美学,如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伴随好莱坞片厂制的衰亡以及其他许多原因,初期的黑色电影经典阶段逐渐淡出历史舞台。黑色电影成了过去时,不再具有商业效益。然而,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新黑色时代出现了,并在随后的四十年一直保持活力。
经典黑色电影围绕战后文化,新黑色的复兴事实上也是战后焦虑情绪和风格的复兴。新黑色电影表现的不是当代而是过去,尽管它们存在于当下。黑色电影的一个主要文化背景是反乌托邦现代主义。二十世纪早期许多宏大的乌托邦理想在二十世纪中期破灭了,经典黑色电影和新黑色电影的社会态度和雷蒙德•钱德勒所称的“世界出错了”的含义如出一辙,这也解释了科幻小说为何融入了一些新黑色电影。《马耳他之鹰》(The Maltese Falcon,1941)中的山姆•斯佩德,《夜长梦多》中的菲利普•马洛,《银翼杀手》的德科特,以及《少数派报告》中的约翰•安德顿,都认为社会出了问题。无论这些角色生活在二战时期还是未来社会,他们都得面对一个曾经充满希望,后来经历幻灭的社会结构。一些电影,如《七宗罪》(Seven,1995)、《终结者》(The Terminator,1984)和《魔鬼末日》(End of Days,1999),用启示录的方式呈现了这个主题。
第三章批评综述了关于黑色电影的主要评论和评价方法。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有关电影文化的学术期刊、电影俱乐部、电影节以及大学研究机构的出现,使得电影批评方法激增。在电影文化迅速发展的过程中,黑色电影成为美学、意识形态和形式研究的沃土。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评论家为黑色电影作为一个类型的存在打下了基础。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评论家们开始对黑色电影做形式、主题方面的描述性分析,电影界开始把黑色电影纳入好莱坞的叙事行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重要的批评理论包括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心理分析和导演主创论。在之后的后结构主义时期,基于身份和权利的理论,如基于种族、国家、性别、阶级、性取向和后殖民身份的理论,为类型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
第四章到第九章具体分析了六部具有黑色电影重要特征的经典影片,细致说明了黑色电影形成时期的类型和组成成分,以及这些元素在电影工业和美国文化的变化之下,被摒弃、补充、重新想象的过程。黑色电影历经的考验证明其极具韧性,能包容和消化各种变化。总之,对这六部电影的分析详尽探讨了黑色电影的方方面面。
第四章《爱人谋杀》是第一部要仔细分析的影片。该片与《双重赔偿》出现在同一年,是最早的、最具权威性和影响力的黑色电影之一。《爱人谋杀》运用了黑色电影最典型的叙事手段,如回忆式的画外音,性背叛和性操纵主题,以及硬汉型的私家侦探、黑寡妇和蛇蝎美女、被毁灭的软弱男性等基本人物类型。《爱人谋杀》改编自雷蒙德•钱德勒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硬汉小说《再见,吾爱》。共有三部电影改编自这部小说,《老鹰接手》(The Falcon Takes Over,1942)、《爱人谋杀》和《再见吾爱》。按时间顺序排列,《爱人谋杀》是其中的第二部。本章通过平行比较这三部影片,说明了黑色电影类型的历史变迁。《老鹰接手》是改编的第一部影片,比《爱人谋杀》早两年,当时黑色电影尚未完全出现。《老鹰接手》采用好莱坞传统手法,运用与黑色电影几乎不相关的视觉主题策略。两年后,《爱人谋杀》出现,展示了完整的黑色电影风格和主题,代表了黑色电影类型的迅速发展。第三部改编影片《再见吾爱》属于新黑色电影,与前两部电影相隔近三十年。基于同一文学材料的三部电影分别代表了前黑色电影、经典黑色电影和新黑色电影。
《漩涡之外》(Outof the Past,1947)
第五章介绍被称为黑色电影典范的影片《漩涡之外》(Outof the Past,1947)。这个章节分析了评论家们为何如此褒奖这部电影,以及罗伯特•米彻姆如何成功演绎剧中的私家侦探杰夫的角色(这个角色也标志着米彻姆演艺生涯的开始,并在几十年后以黑色偶像的形式出现在影片《再见吾爱》中)。本章节还将《漩涡之外》与半个世纪之后的《洛城机密》( L.A.Confidential,1997)做比较,揭示出黑色传统在有关种族、国家和性别方面表现手段的巨大变化。
许多人认为《死吻》(Kiss Me Deadly,1955)预示着经典黑色电影时期的结束,同时也认为《死吻》代表了这个类型的最高成就。第六章将讨论《死吻》的主题:冷战时期预示世界末日的核恐怖。早期的黑色电影并不关注这个主题,当时为大众所知的影片多表现人性的残忍和野蛮,以此挑战当时的审查制度。《死吻》率先跳出了这个框架。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经典黑色电影结束时期,许多影片显示出明显的巴洛克风格,如《历劫佳人》(Touch of Evil,1958)。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出现的新黑色电影展露出一种强烈的审美要求,许多影片流露出对经典黑色电影的怀念情感。第七章主题为出现在新黑色电影早期的影片《漫长的告别》(TheLong Goodbye,1973)。本章探讨了该片如何强烈地排斥常见于新黑色电影中的怀旧元素——如老好莱坞,战后男性主义和女性特点,孤立主义的美国等。《漫长的告别》的拍摄正值“水门事件”,加之它反怀旧的姿态与正在形成的新黑色电影相冲突,所以在发行初期反响不佳。雷•布拉凯特是《漫长的告别》的编剧,也曾经参与过影片《夜长梦多》的剧本创作,这两部电影都改编自雷蒙德•钱德勒的侦探小说,但相差三十年。布拉凯特对三十年后产生的改编困难做了深刻的剖析:她敏锐地感受到了美国文化和电影类型在过去三十年的变化,并意识到在新电影中体现这些变化的重要性。导演罗伯特•奥特曼让埃利奥特•古尔德饰演马洛(而不是罗伯特•米彻姆,尽管前期考虑过他,但他冷峻的战后男性特点更适合拍怀旧片)。电影旨在讲述在钱德勒的小说中错误地放置怀旧情绪的危险,讽刺了那些不考虑文化变迁的新黑色电影。奥特曼打趣地把角色称呼为“瑞普•凡•马洛”(”Rip Van Marlowe”),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物,一直昏睡,浑然不知过去的三十年美国社会所发生的变化。
第八章展示了《唐人街》更复杂更怀旧的电影艺术。该片是部“时期”电影,背景比拍摄的时间早四十年。影片中,既愤世嫉俗又善良软弱的侦探,与离经背道的公共生活(如市政对水资源作假)、私人生活(如恋童癖和乱伦)格格不入。在黑色语境中,《唐人街》采用新手法处理人种、国家和性别等话题。片中的妖媚女人,初看起来与经典黑色电影中的蛇蝎美人相似,然而最终悲惨的死亡结局,却证明她也是个性牺牲品——这极大地颠覆了观众对经典黑色电影的期待。《唐人街》通过对邪恶之源的刻画(非常有势力的白人家长),丰富了黑色电影有关种族、国家、性别的表现手法,揭露了全为白种人的洛杉矶警察局完全忽略洛杉矶非白居民这一事实。当影片中的主角目睹了发生在唐人街的惨案而怒不可遏时,一个白人角色劝他“算了,忘了吧……这是唐人街”。
第九章探讨了影片《七宗罪》,总结并质疑了黑色电影的传统表现手法。《七宗罪》在主题和视觉方面都是明确的反乌托邦:阴暗污秽、经常下雨的城市,苟延残喘、永无新生的社会。影片破案有两条平行的线索:一条采用现代逻辑推理,另一条基于中世纪基督教有关宇宙大战的善恶观。连环杀手的目标锁定于那些触犯基督教中七大死罪的人,他谋杀贪食的人的方法是,迫使好吃的人撑死自己。年轻侦探所使用的现代逻辑,在影片中代表了自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来经典黑色电影中的警察办案流程。老侦探则从哲学和宗教的角度去办案,并认为,既然犯罪彰显了永恒的邪恶,破了案也无济于事。
黑色电影根源于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事物,《七宗罪》中的恶棍也不是《圣经》中的喷火怪物,而是一名普通人。他是我们中的一个,是人群中的一分子。在对比现代与中世纪有关邪恶的观点时,《七宗罪》把邪恶描述成普遍的、永恒的。无论人类怎样定义它,无论人类怎样对付它,它过去存在,现在存在,将来仍会存在。启示录的主题存在于经典时期的黑色电影中,但通常隐含在个体生命的毁灭或一个败落社会所散发的气息中。也有一些影片如《歼匪喋血战》(White Heat,1949)和《死吻》,在故事出现预示世界末日的爆炸时达到了高潮,显示出更宽广的社会意义。到了新黑色电影时期,天启录意象最终形成了一种重要模式。《七宗罪》继承并发展了黑色电影的传统而不盲目怀旧,表明了不断创新与重构的重要性。
本文为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官方授权刊载的电影图书试读系列,提供影迷更多接触电影知识的机会,文中内容不代表迷影网观点
(编辑:唐冶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