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青春电影多为低成本的独立制作,明星初出道时的青涩演技,用本色表演来讲述亲身的经历,简单却不简陋,叛逆里透着执着。
今年在北美“青少年选择奖”中异军突起的《星运里的错》,就投资规模和卡司阵容而言,远比不上《饥饿游戏》和《暮光之城》,人设更像是欧洲文艺片,情节未能跳出俗套,叙事角度上倒是可亲,可信。绝症+纯爱的模式,放在年轻人身上再次产生共鸣,《星运里的错》与生俱来的悲剧气质,被偶像式的表演和金句台词冲淡了。死亡本就是最原始的煽情,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也不过这样的套路,只不过他拍成了怀旧,美国人则有种大大咧咧的救赎和解脱,未曾体会沉重之前,就已放下了。
由独白开始,以留白结束,青春片的自言自语在《星运里的错》中被忠实贯彻,基调悲惋,情绪阳光。这种日记式的视角很容易塑造人物性格,挖掘其内心世界。女主角海泽尔的敏感、愤世和坦然,颇具代表性,插着氧气的表情既生动又叫人同情,不似《暮光》里的斯图亚特那般让人生厌。可无论男女主角乐观还是悲观,他们的命运在影片开场十分钟就已交代完毕,癌症病友会上的邂逅,注定了最后的结局——终归逃不过一死。17岁、18岁,他们的生活圈子不超过几个社区,想出去阿姆斯特丹还得老妈监护着,生命熄灭前的感悟即便真挚,也不会浓稠过书店里任一本“心灵鸡汤”。导演就这样在流行乐中贡献着哲理警句和幽默段子,如何让原作者的小卖弄放在电影里不至于生硬,就得看主角们台词说得是否做作了。所幸两个年轻演员的表现还算自然,青春期的朝气足以让观众忽视演技的单调,他俩爱过了,哭过了,上过了,这个故事也就圆满了。
关于癌症发病和治疗的痛苦,导演也没有用心去挖掘(奥古斯都的病危来去之快,似有预兆),倒是着力表现了海泽尔和奥古斯都的“酷”,一股向成人界宣战的勇气。无论是前者随身拖着的氧气瓶,还是后者随口叼着的香烟,都可算是青春电影中常配的“道具”,主角们用它们来体现“自命不凡”和“独一无二”,编剧们则用它们来构建戏剧冲突所需的细节。当然,如此绝症压在两个尚未涉世的年轻人身上,观众也不忍苛求,整部影片的情感都建筑在这种“宽容”之上,除了爱情,他俩也没时间干别的大事儿。《星运里的错》的惆怅、平淡和拖沓,是另一种人眼里的真实,既没有《暮光之城》里无耻的奇幻三角恋,也没有《别让我走》中探究伦理的科幻反转,最大的戏剧冲突不过造访偶像时的粗鲁争吵。世上确有这群不幸的年轻人,他们能留下的印迹不过如此,“还活着”就好好珍惜吧,这是他们唯一的励志。
成年人在此类青春片中,通常是面目模糊的,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掺杂着“同病相怜”的缘分,很难让健康的成年人介入其中。一脸凶相的威廉·达福是这部影片中最关键的大牌明星,其饰演的酗酒作家与这个“年轻癌症朋友圈”发生了碰撞,硬生生只剩下拒绝的火花,无从挽回。渴望长大,又拒绝成人规则,这是青春期的主要矛盾,其残酷程度足以留在记忆中,可若与死亡相比却不值一提。已经切除小腿的奥古斯都没能逃过癌细胞的扩散,他的青春就终止在18岁,留在爱过他的海泽尔的心底里。对于包括观众在内的陌生人来说,会在片中遇见熟悉的爱情细节、读书、旅行、短信……若没有碰巧被片中的机灵击中的话,这只不过又是个“别人的故事”,无从感受的遥远痛苦,过耳就忘未免残酷,关注一下亦是积德。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到底是你们的!”,从录像厅和VCD时代走过来的那一代影迷,熬到今天也终于有资格说这句话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更年轻的九零后和零零后,他们早已不满足那些“经典”,“青春电影”本就是为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所准备。哪怕同龄内在的逻辑在成年人看来有多幼稚,也无法否认这股风潮已成为时代的现象。同龄观众们用推特和票房证明了他们的存在,青春电影可以很酷、很燃、很狗血,这就是他们自我享受的口味。
鉴于这个群体的膨胀表现,敏锐的好莱坞也发现了其中的商机,用大片而不是传统青春片的投资和营销规模来投其所好。《暮光之城》系列的风靡,《饥饿游戏》系列的爆发,都是畅销青春小说银幕化的巨大效应,消费能力上挖掘,情感处理上的迎合,势头终将赶超主打低年龄段的《哈利·波特》。在这样的全球趋势下,《小时代》在中国诞生和被热捧也就不足为奇了,纵然被冠以“价值观错乱”、“拜金主义”的帽子,也难以阻挡蜂拥而至的郭敬明粉丝。迷茫的他们所需要的正是这种情感上的满足、物质上的空许。懵懂的爱情纠葛、热血的友情冲动,从漫画和师奶剧中借来的生离死别和无情背叛,即便再浅薄,再狗血,都足以让年轻的心灵去感动涕零。如今的票房主力是生长于消费时代和网络时代的年轻人,他们的喜怒哀乐已不局限校园,反馈到银幕上,自然是更宽广的追求和自我展现,说得刻薄点,“中二病”的热闹也是众病患的围观所赐。
【原载于南都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