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当地时间10月05日,入围第19届釜山国际电影节 “新浪潮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少女哪吒》进行了首映。又经过7号和10号的两场放映后,观众普遍反应热烈,场刊甚至出现多个影评人打满分的盛况。使得该片一跃成为夺奖热点,导演李霄峰和监制沈暘接受了凤凰娱乐的独家专访。
影片《少女哪吒》是李霄峰的第一部导演作品,改编自绿妖的同名短篇小说,讲述了两个叛逆的少女相识、相知到相分歧的成长故事。最后少女长大成人,“哪吒”却在成年之前彻底消失了。
凤凰娱乐:这是你第一个导演的作品吗?是一早想好要拍小说改编作品?
李霄峰:是第一个作品。倒不是一定要拍改编作品,就是一看到小说原著就很喜欢。有朋友劝我不要拍,我第一的直觉就是认为它应该被拍成电影。
沈暘:补充一下,霄峰真的是新一代导演中综合素质比较突出的。因为我之前在上海电影节接触很多青年作者,对他们有一定了解。尽管霄峰没有拍过短片,没有过其他影像作品,但是他为电影所做的准备非常充分。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写作者,写过两本出版物,《失败者之歌》很多人知道。他也是最早的网络影评人之一。从进入行业的实践来讲,他从比利时留学回来,跟陆川合作《可可西里》的剧组,包括编剧和出演张元导演的《达达》,其实他为最后做导演所做的准备是很充分的。很多人在问他为什么选择《少女哪吒》,其实他手头上案子很多,可是当时《少女哪吒》跟他的心境和生命体验是最贴近的。
李霄峰:是是是,而且它相对简单。作为一部处女作,其他几个本子相对比较复杂,它更合适。所以从内到外它都是一个契机。
凤凰娱乐:小说原著从两个女孩分开到成年还有很长一段细节琐事,而你让王晓冰在成年之前消失,这其实是我个人的观影感受中最喜欢的一点,请你谈谈?
李霄峰:其实在这个剧本的第二稿中,我做的最大改变是把晓冰十八岁之后的生活都去掉,那个月里我其实写得挺痛苦的,写到她那些很难受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真的要在银幕上看到晓冰十八岁以后的生活吗?按小说中她甚至做过小姐,做过尸体化妆师,做过各种各样的职业,就是为了不拿家里一分钱。其实这种生活在银幕上我们是见过的,而且这个人,最重要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她做出的举动。而且这些举动在银幕上出现,我觉得从中能够理解她的可能性是相对低的。在生活中,大街上走着很多像小姐的女孩,你不会想到她有一个很干净的灵魂。当然我相信这事的确存在,但电影是另外一件事,它是很直接的,视觉的。所以我当时做了这个改变。白马也是在那个时候加进去的。
凤凰娱乐:所以原著作者绿妖对这个电影最后呈现的文本的态度是怎样的?
李霄峰:整个剧本创作过程绿妖没有过问,影片送釜山之前北京的内部放映她来看了,放到三分之一之后,只要晓冰出现她就流眼泪。包括绿妖后来跟我聊天,她一讲到晓冰后来的生活就两眼泛红,所以我觉得她是很喜欢的。而且因为我和她都是很尊重彼此,文学是文学,电影是电影,是两种不同的载体。
凤凰娱乐:王晓冰的母亲在电影中和她的语文老师再婚,在小说中并没有多花笔墨给她母亲,你是花了特别的心思吗?
李霄峰:我觉得这样写更有意思,让晓冰身边的环境显得更加复杂和混乱。我想像如果以前每天给我上课的老师过两年突然跑到我家住来了,会觉得这社会发生什么了。当然这种情况肯定是存在的,这是外部环境对人物内心的影响。虽然影片中没有交代具体的时代,但我设定它在九十年代。九十年代其实是新旧交替的时代,每一种价值观还是坚持往上走,两方面的交锋很严重。包括在家庭观这个问题上,97年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离婚率最高的一年。(沈暘:对,有史以来离婚率最高的一年。)五十年代出生的一帮人,就像晓冰的父亲,事业还不错,接触了很多西方文化,他喜欢钢琴曲,晓冰妈妈却喜欢黄梅戏,本身已经是很明确的两种人。所以你说语文老师,他其实是一个诗人。(沈暘:他就是宝城的一个传统诗人,有点骚情的诗人。)他其实不坏,我挺喜欢他。
沈暘:这确实是电影改编比较大的地方,小说原来是日记体,相对来说故事性比较弱。电影还是需要集中的矛盾来推动,我觉得导演在刻画这些成年人对待年轻人的关系时,包括写成人世界,都是很克制的。
凤凰娱乐:片中有几场戏很有舞台感,比如晓冰骑自行车行驶在工厂,比如晓冰家那场家庭会议,这几场戏你是有意追求舞台剧的呈现方式吗?
李霄峰:是的,这是我想要的。因为你在影片中有时候很难分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所以这个电影我们是需要这个感受的。就像你说的那场戏,我写剧本的时候其实写得很嗨,我本来想在一条即将拆迁的街道上,晓冰骑车过去,有一辆巨大的铲车“咣”一声下来,房子就全部砸掉了。轰然倒塌,就在她骑车过去的一瞬间。制片部门说挺难找的(监制在旁应声:太费钱了,呵呵,那样太费钱了),那样的路也挺难找的。后来我和摄影师正好在看厂房的时候觉得这个场景也很适合。而且这是没有逻辑的,我写的时候就觉得晓冰太孤独了。所以她骑车的时候,背后影影绰绰的那些是她童年在宝城的同学。哪怕在想像中,也希望有人能够陪着她,所以那样就特别有戏剧感。
凤凰娱乐:其实放不放马,有没有马也是现实和梦境都模棱两可的吧?
李霄峰:对,那是界于虚实之间的。其实原来的剧本里面,沈老师知道我们是想拍到最后马狂奔起来,但是因为现实条件的约束真的做不到。
沈暘: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这样更好。话说回来,马真的给它跑起来,是大家能够想到的,马不跑反而是非常克制的,跟整个片子的风格非常一致。
凤凰娱乐:影片有三个署名编剧,你们写剧本的时候是一起讨论一起写,还是一人写一稿接力下去?采取的哪种方式?
李霄峰:这个你还真是问得很准,因为我尝试过好多人一起聊剧本,然后写。我发现真的不行,适合跟我一起合作的其实也都是各写各的。他们俩哪个跟我见面,聊四十分钟可能就没话说了,就回去写。这期间相互也不联系。可能两个礼拜之后就拿出一稿来。然后我也不多说,就是改了以后拿出我的一稿。
因为六月份在上海电影节拿了创投奖,所以我赶紧让王沐铺第一稿,我的两个编剧都是快手,我自己写稿子是很慢的。王沐很迅速地在差不多二十天里就拿出了第一稿,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但它是一个很传统叙事的东西,它从相识一直讲到李小路三十多岁回来碰到晓冰母亲,是按照小说的脉络来的。而且小路和晓冰十八岁以后的生活都是有展现的,很详细。我主要是做的第二稿和最后一稿。
沈暘:这个确实,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的创作方式真的是不一样的。它更多的是需要一种封闭的创作环境,靠的主要是内在的精神交流。
凤凰娱乐:李小路这个角色的现代性?我觉得她是通俗的。
李霄峰:我们原来还有很多李小路的戏,包括成年以后。其实这个电影我觉得就是有点古典和现代在一起交响的,它不完完全全是现代的生活,也不一定是怀旧的氛围。所以我们找到了宝城(宝城虚构,拍摄地:安徽芜湖),你说它新吧,也不太算得上,说它旧吧,也没多旧,是介乎两者之间的。这就是电影的方向。 李小路家就在船厂,设计她就是工人的孩子,她的性格是可以跨越很多事的。
凤凰娱乐:那么导演再说一说王晓冰这个角色的诗性吧?
李霄峰:无论小说中还是电影中,这个孩子都是一个对世界充满想像的人。包括李丹阳(影片中王晓冰喜欢的男孩)走了就给他写信,就要追随他去参军,她身上有特别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一面。但她这一面是被李丹阳唤醒的,是被爱情唤醒的。
而且这个演员本身也很有诗意。影片首映时我也讲到,我去选她的时候她不愿意演,拒绝了两三次,而且到我家来见面都是阴阳怪气的,拒绝配合。直到不得已我带着导演组跑到他们学校看她排练,我跟她详细描述晓冰是个什么样的人,告诉她我们现在的剧本里晓冰是自杀死掉的。演员听了眼睛一亮,她说:“那这个人我要演,自杀好啊。”而且演员自己在学校排的舞台剧,自己写的剧本,演的主角,就是一个死掉的公主,为爱牺牲。所以这个角色到了拍摄阶段,说实话,她靠的是演员,是人,而不完全是剧本了。
凤凰娱乐:电影接下来是要在国内上映的吧?
沈暘:肯定是要上映的。其实我们的电影作为一个艺术电影,你肯定也看过很多独立电影,我们从整个制作的程序和作品的成色来讲,跟以往所有的独立电影都不同。它非常的完整,包括技术层面,大家都很惊讶。演员又是新的,包括导演和编剧,整个团队很年轻。它的投资已经不算低了,肯定希望它再大银幕跟国内观众见面。但这种呈现我们可能会找更独特的方式,无论是宣传也好,大银幕小屏幕的结合也好,我们肯定会找一条更独特,跟观众更接近的方式来展开。
凤凰娱乐:沈老师在监制《白日焰火》之前还有别的监制作品吗?
沈暘:没有了,只是用一些资源帮过一些作者。具体从一部作品开始跟到结束是从《白日焰火》开始吧。
凤凰娱乐:听说您下一部电影要跟章明导演合作,也是做监制吗?
沈暘:对,要合作。做监制和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