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蒂自述:
使用画面,声音和音乐来讲故事会更好。《我的舅舅》几乎就是个默片。
从一开始我试图做的就是为我的喜剧人物增加更多的真实。我可以在片子里给于洛先生多一些喜剧段落,但是相反的,就拿《我的舅舅》来说,我试图把他安排到与、比如说片中的Arpel先生一样的水平上。
我害怕过于强烈的色点会将观众的注意力从设计的笑料或者幽默的细节处吸引走…以至于我把棕色店面的小咖啡屋重新粉刷成了灰色。只有在于洛先生的姐夫的别墅里发生的段落,还有在工厂里发生的段落里色调才,稍微,亮一点点。
约莫四十个技术人员不得不耐心地等待一条狗屈尊在一个电灯杆子下释放自己这一事实让我感到了巨大的财政上的责任。
在《我的舅舅》里我需要7到8条狗。我去动物收容所找来的。它们不是受过训练的狗,它们不是马戏团的狗,会站在那里随时等候主人的命令。拍摄过程中我一直照看它们,它们非常普通。影片拍摄完了我们不得不打发掉它们。于是制片人说:“我们就把它们放回到收容所里好了。”我回答说:“凭良心说吧,这是不可能的啊。我已经和这些狗建立感情了,它们也和我们所有人都有感情了。”每天早上它们都来,向录音师打招呼,向总摄影师打招呼。每个人都认识它们。它们跟我们在一起也很快乐。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在报纸上(注:费加罗报)登广告的想法,就写曾经出演了《我的舅舅》的狗明星 — 我用了“明星”这个词,因为它们已经成了电影艺术家 — 现在在找愿意收养它们的人。
反响真是异乎寻常:我们收到了那么多的请求。有些女人愿意做任何事,就是为了要其中的一条狗。它们落户到了巴黎各个角落。其中一只在很别致的Avenue du Bois安了家。它是一只很有风度的狗。另外一只在郊外的Asniere和一个退休的小个子呆在了一起。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部影片里我做了我所想做的所有事情。如果你不喜欢它,我是唯一应当被指责的人。
影片佚事:
塔蒂成立了他自己的公司Specta来制作和发行《我的舅舅》。
一个美国舅舅 Un oncle d’Amerique(an American uncle)在法文里是一个专有词组,指得是天上掉下来的出手阔绰的亲戚。我的舅舅,可以看成是对此词组的一个反用,于洛先生是 a French uncle。
《我的舅舅》原来设想的结尾是Arpel先生和儿子送走了于洛先生后,Arpel感到他的儿子需要他。他开始看他儿子游戏。终于有一天,Arpel先生在儿子的要求下弹了一首曲子,是于洛先生当初弹过的(影片原来也设定于洛先生会弹琴,还弹的很幽默)。Arpel和于洛先生合而为一了。
Arpel先生的别墅是对战后现代建筑的讽刺,但是灵感则来自于更早期1920年代左右的建筑,按照设计师Lagrange的话,“我拿剪刀和浆糊用《建筑评论》上的插图做了一个拼贴。我从这里那一点,那里拿一点 — 舷窗式的窗户,愚蠢的凉棚,让那么一小块地显得大一些的曲曲弯弯的花园路…这是一个建筑的大杂烩。” “当年轻的建筑师们试图变得前卫的时候,(他们)犯了他们爷爷辈犯过的错误。”
反讽的是,影片一上映,就有人要求建筑师一模一样地为自己建造一个Arpel风格的房子。这房子现在还有人住着呢。
在停车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主动帮助Arpel先生停他那辆超宽的豪华车。这位老先生叫Georges Bazot,是有半个世纪戏龄的老马戏团明星,在塔蒂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表演了。塔蒂专门请他出山客串一把,是塔蒂对马戏演员的一贯敬意。除此之外,他还主动为1930年代的著名马戏明星Andre Begaud出了10年的疗养费。
演扫大街的是场景摄影师Andre Dino。塔蒂反复跟他示范哑剧的艺术。必须每一次都让扫的动作在没开始前就被某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给搅和了,比如一个行人,一条狗,一片不按常理飞的树叶… 这种哑剧不是靠一次产生效果,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做。
塔蒂对真实的要求极其苛刻。拍摄小贩卖蔬菜一段,艾泰每天都要买来新鲜的蔬菜放在车上。因为塔蒂觉得塑料蔬菜不够真实。
影片中所有的自动装置几乎都是手动的,比如那些厨房设备,都是身体苗条的艾泰藏在后面的夹层里在操纵。自动控制的车库也是有人在后面手动控制的。塔蒂把他的手下吆喝得团团转。他的一个老手下曾说恨不得要把塔蒂剥了捆在柱子上再倒上屎。
在这部影片后,塔蒂的左右手之一艾泰离开了Specta公司,追求个人发展。塔蒂认为这是对他的背叛,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塔蒂还曾写过文章指责艾泰的新片是剽窃他的点子。
塔蒂为这部影片特意做了一个英文版本,在英文版本里,不仅所有的对白重新配过,所有有法文招牌的镜头也换成英文重新拍过。影片封镜后,足足花了一年,后期才宣告完成。
编剧卡雷尔回忆跟塔蒂去他的录音棚,“吃惊地看着他在砸玻璃,一块接着一块,几个小时的砸,表情严肃,试图寻找最合适的声音。”
《我的舅舅》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当美国电影学院问他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待遇的时候,塔蒂提出希望能去马克·森内特、巴斯特·基顿、斯坦·劳来现在住的地方拜访。当他见到森内特的时候,森内特问他为什么要学英文:“当你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我能理解你更多。”
华纳公司提出投资塔蒂拍摄一部叫做《于洛先生去西方》的影片,索菲亚·罗兰可以主演。塔蒂回答说“不,先生。塔蒂先生去东方!”在冷战时代,塔蒂这句含糊的表示彻底断了好莱坞对他投资的希望。
我意识到,就纯粹的喜剧效果来讲,没有一个小丑,没有一部想象上的滑稽电影,能够比得上一队刚刚招募的新丁的第一次马术课。
面对如此困难的任务,年轻的士兵们的第一反应是想他们是否应该无视教官的方法并发明他们觉得更适合自己的方法,他们会试图更容易的骑上马。于是他们看上去就好像在爬一堵墙,结果是往往达不到目的。马匹会立刻明白它们可以做它们想做的…于是它们在马场晃悠,互相点头致意,如果高兴还互相打响鼻。这些马已经不是被人们驯服的家伙,它们就好像一个上层骑马聚会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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