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先生的假期》是电影史上最具原创性、最好笑的喜剧之一,其自1953年首映以来逗乐影迷无数,范围遍及全球。这部法国制造的闹剧,情节与对话自然流畅,讲述了一群度假者住在海边小型旅馆里的故事。影片非传统的手法并未妨碍观众欣赏其搞笑的内容——一个好玩、老派的闹剧。编剧兼导演雅克·塔蒂对肢体幽默的偏爱让很多人将《于洛先生的假期》与查理·卓别林和巴斯特·基顿的经典默片相提并论。说实话,塔蒂饰演的主人公于洛老闹出滑稽的意外,也很容易让人作这样的比较。
高高呆呆的于洛先生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略微前倾,举手投足怪里怪气,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是会令人发笑的普通人形象。无论试着抓在手上的沉重的行李箱,暴躁的马,还是出故障的汽车,于洛都不是对手。但和所有伟大的电影丑角一样,尽管接连陷入困境,于洛总是能化险为夷,泰然自若。也很少意识到他的搞笑的无意之举对与他产生交集的人造成了多大、多滑稽的灾难。
虽然塔蒂的于洛与卓别林的流浪汉或是基顿的“大张扑克脸”间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也有重大不同。按塔蒂所言,“我想通过于洛这个角色展现一个你在街头能见到的人,而不是一个歌厅秀里的角色。他不知道自己举止滑稽。”于洛的确是一个十足的平常人。卓别林和基顿常常是滑稽情境的制造者,而于洛则在他人制造的情境中挣扎。更重要的是,于洛与他的前辈不同,他不构成整个喜剧。在塔蒂眼中,其他宾馆顾客的滑稽行为也同样值得关注和笑声。
于洛滑稽的来来去去与插科打诨场景交织在一起,然后同时在银幕上呈现出来。虽然我们的视线主要是追随着于洛,但也关注着其他人的动向。一个小家庭、一位度假的单身年轻女子、一对总是在闲逛的中年夫妻、一对不停在拌嘴的宾馆侍者,以及许多不是闹恶作剧就是在海边和宾馆间瞎走的小孩子们。
塔蒂熟稔喜剧片的技巧,使得众多戏点清晰融合。他从不使用特写。镜头总是隔着一定的距离,如果观众是现实中碰巧经过的路人,正是处在这样的距离。他放置在每个镜头中的事物同等真实。在马克·森内特或劳莱与哈台的世界中,最意想不到的人物、地点、事物相继加入,制造最大化的喜剧效果。塔蒂则不然,他以较为真实的世界为基础,只是加入了略微夸张的任务和事件以营造喜剧效果。因此,塔蒂能在最平凡的情境中挖掘出了笑点。
大多数人见到一群在宾馆大堂等待的旅客,并不会发现其中暗藏着的喜剧的因子,但塔蒂会。他以巨细无遗、讽刺却不尖刻的眼光和笔触凸显出这种场景。每位旅客的举止或着装都自有奇特之处,每个人对他人的反应都不同。于洛先生一进来立刻引起了混乱,因为他忘了带上门。大风扫过厅堂,就像是小型龙卷风,东西洒落一地,人们互相碰撞,正如马克斯兄弟经典之作《歌声俪影》中包厢那一幕。不同于马克斯兄弟离奇极端的情节,塔蒂的场景则是我们可以“放”进现实生活中的。
塔蒂对真实感的追求,加上他的品味与克制,使得《于洛先生的假期》成为观众可以愉快地反复重温的喜剧。看第一遍的时候,你会对经典搞笑片段捧腹不禁,比如于洛的网球比赛,或是倒霉的于洛先生在乡间葬礼上被误认为吊唁者的令人忍俊不禁的场景。更不用说沾满烂泥的脚印、刺耳的爵士音乐、失控的汽车这样的小细节。
多看几遍,则能让人有新的发现。你会发现塔蒂不同于不计代价制造笑果的喜剧明星。他想要我们笑,但他也想要更多。用评论家宝林·凯尔的话说,“塔蒂稀疏、古怪、迅速。当你伴着充满乡愁的甜蜜音乐萦绕在耳边时,这些不幸遭遇的尖锐与深度才体现出来。”电影导演戈达尔认为,该片最重要的余韵是对世界滑稽而冷静的观察。“这是塔蒂的兴趣所在。平凡的万物。青草的叶缘、风筝、孩童、小老头等的所有事物。每一件事物都在同时令人感到真实、奇怪与迷人可爱。”
|翻译:鱼不瓜 / 校对:宋嘉伟 @迷影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