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柏林电影节开幕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对于贾法-帕纳西这样一位处境特殊的导演,评审团是否能做到和其他导演影片一视同仁。评委们看似公允的给出肯定回答,但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伊朗导演贾法-帕纳西2010年因“危害国家安全”、“实施反对伊斯兰共和国的宣传” 等罪名入狱,之后电影界一直在不遗余力为这位导演奔走发声,其中柏林电影节是最为积极坚定的支持者之一。2011年金熊导演阿斯哈•法哈蒂曾在伊朗国内公开表达对贾法•帕纳西的支持,2013年柏林电影宫门前聚集影迷和群众游行声援。而二十年禁拍电影的禁令后贾法拍摄的三部影片两部都进入柏林主竞赛单元,《闭幕》获得当年最佳编剧银熊奖。
对这样的一位创作者,不仅仅是评委,就是普通观众和专业影评人,也很难以一颗平常心去看他的作品。当一个人把自我—-身与灵魂都融入到电影中,让自己成为电影的一部分,像铸剑大师那样洒进心头血,那么对其本身的认可也将成为对作品认可的一部分。
当年的禁拍令对贾法来说无疑是艺术生涯的死刑,在痛苦绝望中诞生了《这不是一部电影》,后来的《闭幕》混沌的困惑仍在,绝望悲愤却少了很多。而《出租车》则比前两部作品更成熟也更有趣。
整个影片场景都发生在出租车上或车附近,人来人往构成事件和时间轴,模拟再现实时状态。乘客们在有限的空间和镜头里讨论时政,争吵和发泄,也讨论怎样拍电影。贾法本人就是他们的司机,开车出租车在德黑兰街头游走,聆听、思索,然后用影像表达。
一如既往的固定长镜头开场收尾、前后呼应,从影像质量上来看一定不是专业设备,这种学生作业似的镜头在贾法手中就有了大师气象,以一个等红灯的契机,出租车起步,固定在反光镜位置的镜头也随之移动,流畅,也意外,这就是电影思维熟练的导演的妙处了。
比之《这不是一部电影》和《闭幕》,贾法这一次将自己限定在一个更为狭窄的空间,却不再封闭,在有限的条件里呈现最多的可能和视角,单调的角度反而让人生出拼命延展的渴望,再多一点、再广一些,镜头之外都发生了什么……这些恰恰是电影的意义。
电影内外,贾法都在反复与人探讨也在拷问着自己“怎么拍电影,什么叫电影”,这一次他终于有了一个较为明朗的答案,如同在影片中贾法与电影学院学生所说的那样“那些书已经写成,那些电影已经拍成,而你要找到你自己”。
因此,除非没收所有贾法身边所有能够成像的物品,否则贾法总会用各种方法告诉你,呐,这样也可以拍电影,这样也可以是电影!
因为贾法仍在禁令期限内无法离境,《出租车》是今年唯一一部没有新闻发布会的竞赛片。因此有一些拍摄细节我们不得而知,比如片中是否是职业演员,是否经过排演。但从呈现的效果来说,一些非常自然没有表演痕迹的段落和显然经过设计略显夸张的段落混搭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戏剧效果,那些看似痕迹明显的笑料呈现一种稚拙喜感,让这个文化悲剧有了讽刺的力量。
在首尾呼应的片尾,镜头里多了一枝鲜红的玫瑰,刻意而明显的隐喻偏偏有一种咏叹调的韵味。如果像导演自己所说,电影是其生存唯一能做和要做的事,现在在禁令四年之后,贾法找到了一个不易但有效的表达途径,不得以而为之的简陋设备和仓促拍摄条件,反而剥去巧妙手法的外衣,让融入了灵魂的作品更具力量。只要给贾法一个能够成像的工具,没有人能阻止他拍电影。
(编辑:小宇_小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