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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艺术院线策展人Victor Bournerias专访

Grand Action影院|©️Grand Action

【关于一家电影院,关于一位排片人】

雷夏咏(以下简称“雷”):首先能介绍下Grand Action影院的历史吗?

Victor Bournerias(以下简称“VB”):这个地方一直都是一个电影院。20世纪初的时候,这里有一阵叫做Le studio Jean Cocteau,是一个只有一个大放映室的电影院。到了七十年代,这里就变成了Grand Action,八十年代大放映室被分成了两个放映室,也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大约十年前,2005年末的时候,Grand Action易主,从Jean-Marie Rodon和Jean-Max Causse的Action集团交接到了现在负责人Isabelle Gibbal-Hardy手中。

雷:电影院的装潢、海报似乎都显示着一种更偏向于美国类型片的审美,这种选择跟你们的历史有关吗?

VB:七十年代Grand Action和其他艺术电影院一样都在重映经典影片,的确我们尤其重视美国遗产,好莱坞经典和新好莱坞电影,当然九十年代过后也有一些法国作者电影在我们电影院上映,但我们的源头确实和美国电影紧密联系在一起。

雷:你是怎样走上电影排片这条职业道路的?

VB:我在2010作为放映员加入Grand Action的,我现在也还在做放映员,还拿到了认证。同时我仍然还在大学里学习法国电影。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作为一个学生来做一点学业之余的工作,但是我和这个团队相处非常之融洽,交谈甚多,当时和Isabelle一起排片的人需要把责任重心更多地放到技术设备上去,所以2011年的时候他们便让我开始了排片的工作,在此之前,除了我在大学里里面的电影专业知识,我并没有任何专门的排片经验或知识。

Victor Bournerias和作者|©️雷夏咏

雷:能不能讲讲你作为排片人在电影审美上的特别见解?

VB:我作为个人的口味和我作为排片人的口味是重合的,因为在这个电影院我们排的都是符合我们自己口味的电影。我完全没法想象自己作为UGC或是高蒙的排片人要怎样工作,我必须要选择一些自己完全不会喜欢的电影来上映。我仍然还是一个对很多电影保持着好奇心的人,我还保持着迷影之心,还看很多很多电影,我知道什么是特别符合我个人口味的电影,我也知道什么是符合Grand Action选片标准的。这个影院扎根于巴黎深厚的迷影文化中,但也应当随当今的市场、发行和观众而发展,尽量更新观众。所以在保留传统的同时也应该试试其他国家的电影,其他的电影人,而不是长期在拉丁区电影院能看见的那十几二十个导演。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要做,虽然现在这个环境下,在拉丁区的电影气氛比较让人泄气,但我们做得还不错,手里还有很多计划等着实现。

雷:你认为通过排片人的工作能够影响一个群体的观影受众,甚至是塑造出一批特别的影迷吗?

VB:我们有意要做的就是延续迷影传统的同时使之更加丰富。我们的观众大多都有一定的观影基础,有自己的观影参考,很少有观众到我们这里来就是为了吃着爆米花看电影的,很多来这里的人本身已经电影爱好者(Cinéphile)。我们排片人最感兴趣的就是能为这些人提供能够延续传统又能打开视界的电影,在传承经典的同时,也要告诉人们,这部你可能还没看过或是仔细揣摩过,你可能错过了一些好东西,还有些东西有待你去发现

两年前,我们做了一个关于八九十年代动作片的电影单元,这些片子当年发行的时候完全是被大家当做娱乐大片来看的,所以并不是通常我们所说的(艺术)电影爱好者会去看的电影,通常也被认为没有多少艺术价值。一些电影人,像John McTiernan,Kathryn Bigelow,Paul Verhoven, James Camron等等,在我看来都拍过不少很有意思的电影,所以我们在修复版《虎胆龙威》上映前用了六个星期来放映这些电影,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我们是放过很多Howard Hawks, John Ford, Fritz Lang的经典影片,但这些好莱坞“娱乐大片”的导演也是从迷影传统中走出的,他们拍摄的电影从艺术价值来看也是极为有趣的。通过这样我们重新赋予一些影片其在迷影圈中的重要性,因为我们脱离了它的工业环境,在它上映二十几年后,我们已经不是为了钱而重映它的,而是为了告诉观众,这其中的影像诉求值得探究。

雷:你们之前做过一次赫尔佐格的回顾展,他似乎不是特别像你们影院的风格,怎么想到要做这个的?

VB:沃纳·赫尔佐格拍了非常非常多的片子,大概有六七十部,我们可能放了三十五部,所以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回顾,有故事片也有纪录片。赫尔佐格从七十年代一直工作到现在,在好莱坞和其他地方都拍过片,拍过独立影片也和大团队合作过,对我来说这正是一个符合我们想要彰显的传统迷影价值的电影人。我们向观众推出这样一位电影人就是想说,你喜欢新好莱坞电影,喜欢艾尔·帕西诺,罗伯特·德尼罗等独特的演员,没有理由不喜欢赫尔佐格的电影。我觉得他属于那些可以拓宽Grand Action美国中心选片路线的电影人,而且又不与这个标准相背离。他电影里有力的叙事和躁动的情感很容易就能触动我们的观众,而他截然不同的纪录片也不会让观众们失望。我觉得这完全是Grand Action可以做到的,而且这也是一个比较不同的工作方式,就是不一定要等发行商来给我们提供选择,等待某部影片被修复重新发行,而是去最多地去寻找已有的现存拷贝,尽量批量完整地来展示一个电影人的作品。现在一部电影可以在越来越多的影院同时上映,靠一部电影来招徕观众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当我们推出这个赫尔佐格电影单元的时候,对很多人来说许多电影都是他们没有看过的,这也使得这个单元大为成功。我觉得这是我们应该走的一个方向,虽然这似乎是电影资料馆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电影资料馆不能兼顾一切,所以我们也应该能够提供这样的电影。

我的排片梦想是做一次科波拉八十年代电影展,大家都看过《教父》或者《现代启示录》,但像《旧爱新欢》、《小教父》、《创业先锋》、《石花园》、《佩姬苏要出嫁》等都是较少有人看其实非常棒的影片。把他这八十年代这些片子集合起来持续放四五个周,我肯定有很多人对这很有兴趣的。

雷:还做过一次“电影中疯狂的女性角色”,和一期《电影手册》不谋而合,你们的排片工作会参考一些评论媒体的走向和风声吗?

VB:并不会,当然作为影迷,我们和一些影评人站在一起来维护一些电影这样的情形并不奇怪。但我认为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而且情况并不总是这样的,也有我们选择的影片被媒体忽略甚至是不喜欢的,或者反过来一些影片媒体一片好评,但观众并不买账。与其说是直接受评论和媒体的影响,不如说是我们都是浸润在法国影评的传统当中。我们并不能去看媒体喜欢什么我们就放什么影片,媒体喜欢我们放的电影的时候我们当然很高兴,但我们的排片表都是在媒体评论出来前很久就已经早早定好的了。

Grand Action影院内部一角|©️雷夏咏

另外一点是,现在的影评并不能真正带来票房。我记得2014年安德鲁·布加尔斯基的《电脑棋局》在我们这里上映的情形。这是一部很有意思的电影,很怪,在那年的戛纳前四月上映,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与意思的片子,所有的媒体都很喜欢这部。但它并没有吸引到更多的人来观看,就还是停留在一部冷门的独立影片上。即使针对来看的那些人来说,我不认为是媒体给它带来的这些票房。现在在这个行业里有媒体的好评是很重要,但已不如从前(那样有效)。

雷:你参与过的排片工作里,哪些回顾展是最成功的?你最喜欢的是哪个?

VB:赫尔佐格这个就很成功,可能是目前我参与过的排片里面最成功的了。我们上一次做的法斯宾德回顾也很好,还有霍华德·霍克斯,希区柯克,都是很经典的。

我个人的话,赫尔佐格片子重映的时候我就非常高兴,因为有好多都是我梦想在影厅里看到的。此外让我非常高兴的是去年我们做了关于保罗·韦基亚利的展映。他是一个从六十年代其就一直工作到现在的电影人,但是简直不为人所知。我们重映了八部他的电影,上映了他的新片,请他亲自到来,还请了很多参与嘉宾。对于很多人来说发现或是重新发现韦基亚利的艺术都是在Grand Action,这让我十分高兴。最后一个就一点也不特别了, 去年我们用35mm胶片放了很多戈达尔的电影,但仍然是令人激动的工作。

【一家电影院与其他电影院】

雷:你们和巴黎其他艺术影院是什么关系?

VB:我们的负责人Isabelle同时也是巴黎独立影院协会CIP, Cinéma Indépendant Parisien)的负责人。CIP集结了29个巴黎各类型的独立放映厅,也就是不属于高蒙、UGC等大集团的放映厅。大多数的独立影院都囊括在了这个协会里面,形成一个互助的关系,当然此外它们之中肯定还有不同的亲疏关系,同时我们毕竟是活跃在同样的领域,所以竞争关系也肯定是有的,但重要的还是这里面的合作关系。

雷:除了CIP还有其他行业联盟来进行相互间的联络与合作吗?

VB:在本地层面,CIP应该是最有力的组织,当然国家层面的话,还有工会,法国艺术与实验电影协会(AFCAE,Association Française des Cinémas d’Art et d’Essai )。但今天“艺术影院”的概念已经变得太广泛了,因为MK2也有艺术影院,但是它的艺术影院和我们这种艺术影院之间又并没有很大关系。所以要在这个过于庞大的国家性的艺术影院组织里进行合作其实是很困难的。

雷:那可存在定期的行业会议进行沟通交流?比如,如何避免和别的影院在同一时间的排片上冲撞?

VB:我们当然都会去看别的影院最近都在做什么,更主要的是,我们的工作是和发行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当我们从发行商那里拿拷贝的时候,他们便会告诉我们,“最近也有一家影院想在同一时间做这个影片,你们要不要和那家商量一下”,“你们是第二家来问我们要拷贝的,我们把拷贝给第一家了”,诸如此类。大多数时候我们了解到别的影院有了某部拷贝,我们直接就知道他应该会做这个电影人的回顾展,或者我们从别处间接了解到这样的情况,然后我们就会尽量避免上映重复的内容。

雷:你们和UGC的影院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VB:我们和UGC之间的联系其实就存在于UGC在大约15年前开始发行的无限卡*(UGC illimité,见注释)。这个卡很快就不得不向其他影院开放,因为需要在公平竞争这一点上对其进行限制。由于其他影院无力对抗这一系统,所以需要将这一系统向其他影院开放。巴黎绝大多数的独立影院都接受UGC卡购票,每一笔通过UGC卡购票所得的收入,UGC都给我们返还一定数额。这对我们影院也非常重要,因为平均来说,这些使用UGC卡的观众大概占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但也要承认,相比起其他,一张通过UGC卡购得的票带给我们的收益是最少的。总之这完全是一个行政管理带来的关系,我们和UGC集团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雷:当你们的新片上映和UGC、MK2影院重合的时候,你们采取怎样的措施呢?

VB:确实,这也是我们排片一直以来面临的一个问题,因为一些我们想要的电影必定也是其他人都想要的。有几种情况,要么发行商直接就拒绝了我们,倾向于将电影卖给UGC,MK2这样的大集团,因为他觉得这样能带来更多的票房。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会将一个发行商的拒绝记录在案,当一个发行商拒绝的次数到一定数量,我们可以申请诉讼,强制这个发行商给我们一个拷贝。有的时候,发行商愿意给我们拷贝,但是又怕UGC、MK2介意,所以要先征求UGC、MK2的意见。还有一些发行商把电影给我们,同时给另一地区的UGC和MK2,这样可以避免一些问题。当然还有一些发行商并没有得到UGC、MK2的回复,于是很高兴他的影片能在我们这里上映。在获得影片拷贝上,一直存在着巨大的竞争。我虽然只是提到了UGC、MK2,但有时也可能发生在和别的独立影院之间。但最大的竞争来自于“热门影院”(salle de circuit),因为他们总能拿到他们想要的电影,顾名思义,他们是经营得最好的,他们的观众在数量上对电影市场更有代表性,所以发行商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而我们常常遭到拒绝,我们一年当中可能有一半的要求都是被拒绝的

Grand Action影院一角|©️雷夏咏

还好的是,在这方面法国还是有一些规定的,现在有了电影行政监察委员(Médiateur du Cinéma)作为电影经营方和发行方之间的仲裁人。当一家发行商不断地在多部电影上拒绝我们,我们可以联系这个仲裁,而他能够要求发行商将这部电影给我们。当我们因为某个“热门影院”遭受很大的压力,如果他们向发行方施压导致我们不能拿到拷贝的情况多次发生,我们也可以申请仲裁。这个规定毕竟还是有一些作用,避免我们这样的独立影院被过度挤压,但在影院之间仍然存在着巨大的失衡,赚钱最多的电影院最容易获得电影,因此也赚到更多的钱,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雷:具体来说,一张UGC卡购得的票能带给Grand Action多大的收益?

VB:我现在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了,因为合同前不久刚更改了,但应该是在2欧左右。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我们自己的价格表里最便宜的都是5欧的儿童票。

【电影院与发行商】

雷:影院有多少位排片人?一个排片的最后确定需要经过些什么流程?

VB:我们有两位排片人,影院负责人Isabelle和作为排片助理的我。在描述一个冗长的拍片流程之前,我不妨先介绍一下我们排片表的构成:

我们的排片表主要由三部分构成,第一个部分是重新拷贝发行的经典影片,这种影片我们会给将它放到一个合集里来上映,,比如我们这周拿到了库布里克的《斯巴达克斯》,我们现在就在循环放映这部以及库布里克的其他影片。这些放入合集的其他影片并不是新的拷贝,我是我们去找的旧拷贝,为的就是把库布里克做成一个时事热点。这是我们工作的第一部分,真正建立在经典影片上的部分,需要我们看发行方提供了什么选择,确定这些影片新发行的日期等等。一旦选择了一部影片,我们就试着围绕这部影片,看能不能做出一个关于某个电影人、某位演员、某一主题的电影节。这些工作大多都是能在前期就确定下来的,有的时候在上映前六个月就敲定了,虽然也有临到事前一两个月才敲定的,但总的来说都是比较长线的工程。

另外我们也像其他电影院一样,有经营新片,也是在周三上映。但我们无法像大影院一样做到每周三都有新片上映,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拿到所有想要的片子。我们已经尽量去找我们最想要推行的片子,以及那些符合我们为Grand Action建立的选片路线的片子了,从好莱坞片子,到美国独立电影,美国作者电影。我们也想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扩展我们作为一个先锋性的艺术影院的视野,围绕一些法国电影人的作品展开工作,还有很多意大利电影(现在意大利电影我们做得少了,因为很不幸的是现在发行的意大利电影越来越少了)。同样的,这些我们都要提前过问发行商,有时候提前一年或者八九个月,有时发行商最后才回复我们,距离上映就只提前了一个月或几个星期。

最后一部分工作则是事件性的。主要是我们六个影迷俱乐部的活动和另外一些临时活动。我们为俱乐部的做了很多工作,加上还有与合作方一起的工作。一般来说他们都有自己的排片人,他们的排片人也经常和我们合作,要去找拷贝,看怎么放、还能不能放,如果不能放了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然后组织观影活动,迎接主讲人和导演,主持互动环节等等。这也是我们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因为这让我们电影院成为法国最活跃的影院之一。

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出一个排片表,每个星期我们都重审放映时间,考虑电影和电影人。这并不是说我们每个星期都有不同的片上映,因为我前面提到了这是在很提前就和发行方敲定好了的。比如,我是知道什么片子会在九月出来,但是现在我得在两周之内再想出一个新的电影单元来,因为我们现在正上映的电影正在逐渐失去吸引力,需要我找出一点新东西来。所以说我们的工作总的来说是长线工程,但同时还伴随着不断的填充加料的短期工作。我和Isabelle一起看了很多电影,一起去找发行方合作,虽然我们不是在每部片的看法上都一致,但是我们向发行方征求的片子都含有各自为电影院的考虑。

雷:主要都和哪些发行商合作?

VB:经典重映上,我们主要合作的有Carlotta, Swashbuckler, Lost film等等,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我现在一时不记得了。在新片放映上,我们几乎和所有发行方都有合作,但我们更多是去找我们想要放映的,而不是发行方给我们推荐的。我们和大发行商合作,像华纳,二十一世纪福克斯,环球,索尼,也和其他独立发行商合作,比如Shellac, Jour2Fête, Bellissima等。我们的合作方很多,因为我们就是要去在最大的选择空间里找出我们感兴趣的,而不是就那么几个发行方的片子。

雷:所以明确一下,新片的拷贝更多是你们主动找到发行方而获得的,那么经典重映的拷贝也是这样的吗?

VB:重映的话并不是这样的。更多还是发行方先去买下影片,要么他们先修复,要么他们直接拿到了修复好的拷贝,然后再来跟我们说,“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要发行这几部电影,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之类的。我们也会跟很相熟的发行商说,我们很想要某一部影片,但这种大多要等上数年。另外,当我们做“目录工作”时,也就是说当我们需要一些并未重新发行的影片的旧拷贝时,这就需要我主动找发行商了,比如我会去找现在能够拿到手的库布里克电影。

雷:一些拷贝没有办法获得主要是什么原因?

VB:有跟多原因,最重要的是35mm胶片的拷贝正在逐渐消失。因为我们用的都是35mm胶片,我们的两个放映室都配有相应设备,可以放数码和模拟的。但是一些发行商,尤其大发行公司都在希望摆脱这些胶片,遗憾的是,这些旧拷贝的数码化速度跟不上他们丢弃的速度,所以有时候当我要找一些甚至都还不是很老的电影,十几年前的电影或是甚至还不到十年的电影,我打电话给发行商,他们会跟我别人买走了拷贝,但这部电影会被数码化,或永远都不会被数码化。(j’appelle le distributeur, il m’a dit on a acheté la copie, mais ce film sera numérisé, ou jamais numérisé)有的电影根本就已经没有办法再拿到了,并不是因为它们有多老或是多冷门,完全就是因为经济预算的裁剪。因为是发行方出资修复和保存,而许多发行公司都想要裁支,不再为此耗资。

Grand Action影院放映厅|©️雷夏咏

另外就是一些很老的电影,主要是外国电影,法国发行商只拥有一定时间内的版权,如果他们手中的版权到期了,我们是没有办法直接去向国外的版权所有人购买的,因为这完全是另一个级别的预算水平了。这跟电影节和电影资料馆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有不同的财力和人力,而我们就是跟在法国的发行商合作。

雷:一部拷贝的价格大概在什么范围之间?

VB:我们之所以能够和这些发行商一直合作,因为这个价格是不定的。我们获得一部电影的经营权,然后根据我们的售票所得,从中抽出一部分给发行方,这部分的范围在50%到30%之间,所以没有一定的数量,就取决于票房。如果我联系发行方,他们给了一个固定的报价,那不管有多少票房,我们都得付出同样的价钱,当然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吸引观众,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每一场放映都会是一场巨大的冒险,在财力方面我们吃不消。现在对版权所有人的报价也并没有一定的规定,一场放映可以在150欧到1000欧之间,这些都是不定的。

雷:经典重映和新片上映哪一个给你们带来的收益更大?

VB:非常难说。我们在数据上也花了很多功夫,就是希望找出点趋势什么的,但我们的数据简直就是在告诉我们电影可以有多随心所欲。也就是说,在我们平均每年推出20 ~ 30部的情况下,每年的票房前三名可以是两部重映和一部新片,到了第二年则可能全是新片,再下一年票房冠军又可能是一部经典影片,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我觉得可能不止在影院经营上,在电影的各个领域里都是这样的,就是没有什么放之四海皆准的规则可以让我们在其上开展工作。其他艺术领域大概都可以这么说,但这尤其体现在电影这一工业里。不管它的商业化程度如何,当一个电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许多制片公司都会想模仿这部电影,但很少有用同样的配方能重新创造出同样的成功的。每一个电影,每一次成功都包含了太多的因素,让我们很难定期再造一次成功。在我们这里排片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还是坚持用自己的判断力来选片,因为我们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我们想要为某些电影上的观点背书,万幸的是,这也算行之有效,因为一直都有人选择来我们这里看电影,并对其感到满意。如果我们总是想着重铸之前的成功,总是放映一些我们自己不一定喜欢但是以为能带来票房的电影,可能很快我们的收入还是会减少。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讲,放映经典电影的成本更小一些,因为我们常常能和发行方进行协商,给他们一个较低的分成,而新片的上映我们需要和他们对半分成,甚至更多。但总的来说,单从带来的收益讲,很难提取出一个准则来的,我们需要保持一个开放好奇的心态,尽最大努力,如果我们局限在一定的模式里,我们就很难看到一些新的可能性了。

【注释】
* 无限卡(UGC illimité)是由UGC主导发行的在全法(以及比利时少数地区)通行的包月购票卡。持卡人每月缴纳一定数量费用,可在UGC和MK2旗下影院以及合作艺术独立影院无限制次数观看电影。


版权合作©️思逸期刊(微信ID:siyi-journal)

首发于“深焦”(微信ID:deep_focus)另刊于《思逸》期刊2016年10月份#4期

雷夏咏

法国巴黎三大文化新闻专业硕士毕业,《深焦》核心成员,联系邮箱: leoihaawing@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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