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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磊专访:受小津和台湾新浪潮启蒙,电影不一定非得要新鲜

导演张大磊|来自网络

|本文系根据张大磊导演的采访录音整理而成,同时,也特别感谢张大磊导演接受采访并作认真详细的回答。

Q:对于这部电影入围金马奖并最终获得最佳剧情片,这中间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张大磊:听到入围的时候确实很激动,当然都想入围啊,但是说实话,没敢有太多的奢望。当时入围了就是很激动,但是激动之后也就过去了。因为提名到最后颁奖,它经历了很长时间。然后中间我们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还在继续做。因为大家知道这个片子不是很容易完成的,所以后面还有很多事,每天都在处理事情,那个兴奋劲儿就过去了。但是到最后获奖的时候我就是一片空白,完全出乎意料,一片空白。但是空白过后,很快我们就又进入到了一个全是工作的状态。

Q:之前完全没想过会得奖是吗?

张大磊:大家如果看过那个现场的话,就很清楚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奖。而且现场发挥的也不是很好,就是一个特别慌张的状态。

Q:电影里的生活和您的真实生活之间有哪些相似的地方,比如说您和您的父亲性格上有什么差别?

张大磊:生活环境差不多,然后孩子的性格差不多,跟我差不多。父亲其实不完全一样,从性格上讲的话,影片当中父亲的形象可能会比我父亲会再烈一些。生活当中我的父亲,没有说像大家看到的,偶尔还会有爆发,就会很烈那样的。

Q:电影里的父亲这一角色其实是有点软弱的,不太懂得为人处世,这种人其实在社会上很容易受到伤害。您为什么在电影中安排这样的父亲形象?

张大磊:这是我理想中的父亲形象,或者说是我比较喜欢的那一类人。就是说,这类人受伤害是肯定的,而且说是迟早的。因为他在这个用方法去生活的社会,就是一个异类。我为什么觉得这样的人可爱呢,因为他完全是用自己的感知,真实的感知去面对人或者生活。不是去处理,他是去迎接、去面对,这两个是很不一样的。

Q:电影中有一个片段是父亲反反复复在观看电影《出租车司机》,这样的设计安排又是为何?

张大磊:当然《出租车司机》大家都很熟悉,特拉维斯的处境和他的人性,其实和我电影中的父亲有很多相似之处的,特拉维斯对任何人都充满了善意,他是希望用真心去待别人,但是没想到那个社会已经不属于他了。

Q:电影里有一段父亲情感宣泄的场景,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和空气搏斗。

张大磊:电影里父亲的那个宣泄,他可以说是有一个假想敌,那个假想敌也许是他自己,也许是他处的那个生活。就是他总会要找一个出口来发泄内心的。

Q:为什么选择用黑白影像来呈现这个故事,最后的彩色结尾是最初就设想好的,还是后来经过考虑加上的?

张大磊:开始没想过要用彩色,就是全片都是黑白,而且影片的结尾在初剪的时候,初剪的两三版都是以家庭合影作为一个结尾,是一个开放性的。就是夏日过了,孩子长大了,剩下的也许是美好的,也许……大家可以去想,但是呢,初剪版的片子大家看完会有很多的误会,说明我有些东西没讲清楚,我是希望是用片段组成了这样的一个电影,然后中间有很多留白和空缺是用大家自己的社会经验去补充的。但是很明显大家对父亲误解了,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做到。所以我就想,结尾是应该有一个相对明朗一些的东西,就是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

《八月》剧照|来自网络

Q:有看过的观众觉得电影中的晓雷和《一一》里的洋洋其实有神似的地方,您怎么看待?

张大磊:晓雷和洋洋还是不太一样,晓雷是作为我的一个朋友,我通过他认识了他的家庭他身边的人,是这样的。但是洋洋完全是,我的理解是有很多导演他本人的影子在上面,就是导演把他自己附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所以这个有本质上的作用,在人物的作用上也是不一样的。

Q:饰演晓雷的小演员孔维一也在今年金马奖上获得了最佳新演员奖,您当时是怎么挑中他的?

张大磊:我挑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是可以说有缘分吧,我们在经历了可能有上百个孩子之后,几乎绝望了,可能就要凑合了,然后碰到了他。他和现在大多数孩子不太一样。现在的孩子都比较成熟,但是他还多少保留了一点过去的我们小时候的天真的感觉。

Q:晓雷的年龄大概是12岁,小学升初中,对这个年龄您是怎么考虑的?

张大磊:年龄上的考虑一方面是他12岁,12岁等于是一轮,活过来了。然后呢又面临着升学,就是小升初,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我们是需要拼的,需要考试的,就是说小升初是他面临的第一个坎儿,是他需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迈过的坎儿。对他的人生来说也是第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所以就给他选了这样的岁数。

Q:您最想在《八月》中表达什么,会有一个明确的主题吗?

张大磊:主题其实挺难说的,如果说主题的话,我更愿意说我为什么要拍这个电影。就是经常说的那些,解释的那些初衷。因为我觉得一个电影,尤其是作者电影,就是像这样风格的电影,就是可能观众在不同的心境之下,或者在不同的人生处境下,他会有不同的感受,因为大家看到的是一个全景式的人的生活状态。所以说每一个人,就是观众看的时候他会去关心谁,谁更会影响到他,这个我控制不了。就像看《塔洛》的时候,《塔洛》的官方都是在说,它表达了一个作为藏地文化,或者是少数民族,或者是塔洛这个人他对身份的一个寻找和迷失。但是我昨天在看的时候,打动我的反倒不是这个,是他特别深的孤独感打动了我。所以这个真的不好讲,我没这个能力。

Q:从您电影中其实能看到很多过往电影的影子,能跟我们说说您受哪些导演影响比较深吗?

张大磊:单独的几个可能不好说,其实就是那一代导演吧,就是我美学的形成是从他们电影里吸收的养分。还有像尤其是小津导演和台湾新浪潮的片子都是这样,就是他们的片子是给我启蒙的,所以有些美学的,我的眼光就是那时候建立,就是很自然用这样的电影语言来表达。

Q:比如全景,长镜头等等,对吧?

张大磊:全景多一些,近景特别少,这种片子风格都这样。

Q:您介意别人说您是在模仿吗?

张大磊:我不太忌讳,因为电影该有的形式和该有的题材已经都出来了。电影百年没有什么太新鲜的东西。但是我觉得新鲜不一定要是新鲜,只要是对的、合适的、足够的就可以了。

Q:海报里的鸭子船是不是代表着一家人的美好时光?

张大磊:鸭子船其实是影片当中的一个道具,就是父母那屋电视上摆着的一个小照片,本来是这个。但是我觉得这个挺有时代性的,而且挺有我们当时,那一代孩子欢乐的一个印象,特别快乐的印象,所以就选择了它做海报。但是后来有观众分析的我觉得特别好。这个海报也是一个遗憾,或者是一个美好瞬间的停格,因为从夏日过去之后,父亲离家,然后他们很少能有这样一家三口共同享受一个中午或者一个周末的时光。

Q:您的下一部作品会拍什么?能不能跟我们透露一下?

张大磊:晓雷他们家的事我可能还会讲,但是可能接下来的准备要做的电影还不是这个,下一个就从自身经历出发吧,从经历出发的感受转为对人的感受吧,就可能下一个片子我们更会关注里面的人而不是事。

Q:可以简单讲一讲是什么样的故事吗?

张大磊:具体也有概念了,但是很难一句话概括讲的是什么,就是关于小人物的,就是我刚才屡次形容的这种不懂方法的、容易受伤害的小人物,大家在一起的一个故事。就是大家如何去应对生活,用自己的方式应对生活。

《八月》定档海报

Q:电影《八月》大概会在什么时候上映?会是“八月”吗?

张大磊:八月太远了。我们计划是在春天,三月份或者再远点儿,四月份就是大概这个样子。因为中间我们会有很多工作要做,对于影片或者是……

Q:到时上映后影片会作一定的修改吗?

张大磊:我希望会有修改,因为我还有时间,我希望里面的遗憾少一点。


|采访时间:12月8日
|采访地点:上海电影资料馆贵宾厅
|统筹:水野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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