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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系统运行着——《推销员》

艾麦德和拉娜这对夫妇 | 来自网络

阿斯哈·法哈蒂(Asghar Farhadi)(在法国执导完电影《过往》(The Past,2013)之后回到伊朗)新电影的核心在影片开头的长镜头之后则一目了然。在德黑兰,艾麦德(Emad)和拉娜(Ranah)不得不逃离快要倒塌的房屋。镜头紧跟着楼梯间散落在人群中的夫妇,旋即艾麦德独自一人,从一条过道离开人群,去帮助他的邻居。完毕,他看了一眼妻子,她呆在楼梯上,内院将她和他隔开。《推销员》的后续情节在这一场景中显示出一种恰如其分的简洁而审慎的寓意:一场周而复始地关注社会环境的历险,然而最终得出道德具有隐秘缺陷的结论

《一次别离》剧照 | 来自网络

如果说阿斯哈·法哈蒂大部分的电影都类似恐怖电影的话(尤其偏爱公寓这一场所),那么《推销员》可以说是多了点复仇电影的味道。喜剧演员(他们的团队准备上演阿瑟·米勒(Arthur Mille)的《推销员之死》(Mort d’un commis voyageur,1985)),艾麦德和拉娜在一名合作方的建议之下,住进了一间新的公寓,公寓里还留有前房客的一些物品,一个接着一个迹象竟然表明这个前房客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妓女。不久之后,当拉娜一个人在公寓的时候,她就被人袭击了,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妓女之前的客人。艾麦德四处找寻这个罪犯,然而包括艾麦德和拉娜在内,对羞耻感的普遍意识、畏畏缩缩的对话、遮遮掩掩的小动作、模糊的行为举止使得这个疑团越来越大。导演在《一次别离》(A Separation,2011)中营造的氛围广为人知:正是这些细微的意外、和不易觉察的瞬间——跳接蒙太奇——滚雪球般地,揭露出社会压抑(具体指伊朗)以及婚姻关系的幻灭

司法体制

女主拉娜 | 来自网络

适宜的观察不可或缺,然而其中的不足同样重要:它诱导观众去评价这一系统的外观,即所谓的法哈蒂系统——一种封闭却合情合理的系统。和他导演的其他电影一样,他喜欢呈现出事态的错综复杂,这一点在他的电影艺术中是最为重要的,这种错综复杂基于情境、交流和冲突的导火索,得益于导演能够根据剧本使紧张的目光具体化,通过拉长镜头时间,并运用画外空间和省略的手法,使得沉默得以绵延。这种方法非常有效,甚至相比较于《一次别离》,显得更为灵活(电影中用到的某种省略似乎极大地影响到了对电影的所有解读)。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这类电影感到些微的窒息,这种感觉和其中的目光,仿佛沿着笔直的铁路直击眼前,有时候我们宁愿看到它们偏离轨道,从而稍作喘息,才能稍微将目光移向别处。然而像这样的偏离只是偶然的,就好比在横跨德黑兰进行的追踪过程中,电影貌似是给了主人公不同的选择,直到那一刻,他都可以自由地改弦更张。

《推销员》剧照 | 来自 Habib Majidi, SMPSP

至于电影的态度,它也是法哈蒂对社会批评所持的一贯态度,如果说,这一态度证实了为表达这种批评所使用的手段,那么相应地它作为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得到了证实。《推销员》这部电影可能比他的其他电影更明显,没有一个人物(从夫妻到剧院的同事,再到邻居:无一例外,除了一个小男孩)逃过这一机制:它巧妙地通过对话中仔细斟酌过的字句,或者恰如其分的、经过挑选的省略,来揭露摇摆不定、虚情假意、卑鄙无耻和种种阴暗面。当现实不请自来,突然出现,搅乱演出时,戏剧舞台上这些场景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支持这一态度。法哈蒂将这种造物主的特质保留在自己对世界的呈现当中,这使得仲裁者这一角色很难讨人喜欢,特别是当我们注意到某些无意识的特殊化的时候(正如《一次别离》中,妻子仍然是一个令人起疑、难以捉摸的存在),不过,这主要是在一些人物感到被情势压迫的场景之中。在影片的结尾,袭击艾麦德妻子的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人们发现,从在艾麦德和他的对决这一幕开始,后者出现的这一天特别凄凉——尽管这使得他的过错没那么突出,而伊马德的蛮横固执和粗暴倒是难以免于指摘。

可以减轻罪行的情节

《推销员》角色照 | 来自 Habib Majidi, SMPSP

尽管如此。因为虽然我们能指出这种态度和导演采用的手段的种种局限性,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一些更为细微的方面,正是这些细微之处出力摆脱了困境,打破了恶性循环。人们注意到,如果法哈蒂是法官,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去定罪:首先,因为所有人物在一开始都处于相同的批评目光之下,所以没有谁真的比谁错得更多;其次,因为至少对于某些人而言,一些时刻(例如,在最后的场景中,虽然感情不和,但这对夫妇依然准备回到舞台上)足以表明,犯罪的窒息感不断升级并不是必然,走出来是可能的,即使到了最后一刻。然后,一种询问的目光流转于戏剧之中,在这询问的目光之下,一种更为审慎的维度隐约可见。如果这些人物回避、隐瞒、歪曲,甚至欺骗,电影总是在角色之上留下可供猜想的层面——社会的、传统的、当然还有宗教的,这些都是一些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示出来的东西——这就使得这些层面默认为一种真实的安排。对于从一个场景流向另一个场景的抑制性的元素,他们对此负有责任却又迫于无奈。导演并不为他们辩白,但却承认人物可批判的行为背叛了超越他们的事物。至少就这种含蓄的表现方式而言,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突兀,法哈蒂的电影一定能够超越他那毫不客气的态度。


| 翻译:海猫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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