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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男孩:少数族裔让人心酸的视觉吐露

《月光男孩》是今年奥斯卡重要奖项的有力争夺者

很多年来,奥斯卡对全世界的观众来说都是既重要而迷人,但又充满了争议。2016年的奥斯卡因为在主要提名奖项方面显而易见的种族和文化偏见而备受指责,它引起了网络上各种激昂的痛骂以及#奥斯卡太白的标签。这其实都涉及到将描述少数族裔的影片纳入奥斯卡争夺中的普遍问题。如果我们只看过去几年的话,会发现我们有机会欣赏一小部分在文化上充满多样性的影片。

事实上,除了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的《为奴十二年》(Twelve Years a Slave,2013)和墨西哥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Alejandro G. Inarritu)执导的,在文化上不是特别有指向性的《鸟人》(Birdman,2014)以外,一时间并不能想到太多的片名。而当谈及关于少数族裔的性向的电影时,杰瑞德·莱托(Jared Leto)凭借其在《达拉斯买家俱乐部》(Dallas Buyers Club,2013)里对一个患艾滋病的变性妇女的精彩塑造,赢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而埃迪·雷德梅恩(Eddie Redmayne)因为在浪漫传记电影《丹麦女孩》(The Danish Girl,2015)中扮演莉莉(Lili Elbe)——最早接受性别重置手术的人之一——而获得了最佳男演员提名。当然,如果我们回到2006年,我们可以想到李安的《断背山》(Brokeback Mountain,2005)。它被授予了三座奥斯卡奖杯,包括最佳导演奖。但是——再读一遍上句话的开头吧——那已经是11年前的事了。在欣赏那些突出少数族裔或者由非白人作者制作的电影时,显然有着一种不连贯性。

还好,在2017年奥斯卡颁奖典礼来临之际,多亏了《月光男孩》(Moonlight,2016)——一部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对少数族裔的新颖看法,并且本身就是真正影像上的乐事,电影的天空终于又见天明。改编自塔瑞尔·阿尔文·麦卡尼(Tarell Alvin McCraney)的戏剧,并由巴里·詹金斯(Barry Jenkins)执导,《月光男孩》共获得八个奥斯卡提名,与《降临》(Arrival,2016)并列提名数的第二名,比《爱乐之城》(La La Land,2016)少了四个。有些人说这部影片找到席卷本届奥斯卡的“完美配方”,一石二鸟地描述同性恋和在黑人贫民区成长的故事。他们声称,这样做非常投机主义,特别是在去年的#奥斯卡太白的谩骂之后。这种宣称也许对部分人来说显得很有说服力,但对于那些不只是从社会、文化和性三方面评判这部影片的人来说,这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月光男孩》是一部极度个人化的作品,一部精心制作的诚恳的作品,它的社会、文化和性只是它生动的一部分。

《月光男孩》首先是一部关于寻找身份的缓慢发展的故事。它在表面上看起来和《少年时代》(Boyhood,2014)的模式一样,跟随主角走过他人生中的三个重要阶段——童年,青春期和成年期。我们在三个阶段通过他的三个名字了解他,利特尔(Little,由可爱而充满天赋的阿莱克斯·希伯特 Alex Hibbert 扮演),奇伦(Chiron,由让人信服的阿仕顿·桑德斯 Ashton Sanders 扮演)和布莱克(Black,崔凡特·罗兹 Trevante Rhodes 扮演,他的极简主义充满力量)。

《月光男孩》海报;从左至右依次是童年的利特尔,青春期的奇伦和成年后的布莱克

利特尔被他的父亲抛弃,和他吸毒成瘾的母亲宝拉(娜奥米·哈里斯 Naomi Harris)生活在一个叫做自由城的纯黑人居民区里。那其实就是编剧和导演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们上过的学校也正是利特尔在影片里去的学校,那里每个人都欺负他。他的母亲已经察觉到问题所在,以及为什么那些男生成天在邻里追打他。“你看见他走路的样子了吗”,她说道,暗示他可能是同性恋。自由城对任何人都不友好,更别说利特尔了。这是个典型的黑人贫民区,充斥着贩毒者、嗑药者、没有父亲的小孩和各种暴力。

然而,詹金斯选择了不去这么直白地描绘它。事实上,在他定下了这个地方的基调后,他在之后就没有再顾及太多那些危险的街道,而是将画面转移到了更私密的空间。显然,他暗示着角色之间的戏剧冲突比外部的冲突更加重要。同时,他选择在我们没有意料到的地方寻找美。虽然那些小孩在街上会遇到很多的困境,詹金斯还是捕捉到了一个他们可以感受快乐的场景,那是一个他们在操场上玩球的美丽的慢镜头。伴随着这个关于友谊和团结的令人动容的镜头的,是一首类似歌剧的音乐,它浓重地感染着我们将要进入的这个世界的画面。

我们也许预料到屏幕上会有残暴行径的出现,而整个社区会有各种肮脏的罪行,会有被摧毁的童年,以及百分百嘻哈音乐的配乐,这些都是描绘黑人贫民区文化的影片的常态。但这部影片提供了更多的东西。它提取了那些感人的孩子们的幸福瞬间,在那一刻,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对周遭的残酷毫不知情。

利特尔和凯文

从利特尔创伤的生活中提取出来的美丽瞬间,还包括他和凯文(Kevin,杰登·派纳Jaden Piner扮演)之间的友谊。凯文是唯一一个不欺负他,并且欣赏他的小孩。不过在这段时间,对利特尔更重要的人物是胡安(Juan),一个成为利特尔真正的父亲形象的毒贩。他和女朋友特蕾莎(Teresa)一起,给利特尔提供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出于纯粹的帮助一个需要指导的小孩的目的,胡安成为了利特尔的导师,并教导他如何欣赏自己的价值。

胡安的角色精心打造,超越了此类型片的俗套。他尽管是一个恶棍,却显示出极大的同情心,他没有偏见,也不敌视同性恋,并准备好了和这个他在街上认识的小孩共度难关。他的角色是类型片的一个升级——他在没有任何义务的情况下承担起了父亲的形象。另一方面,他的罪行也让他备受指责。这给他制造了一个深沉的内在戏剧冲突,一个他的人性和残忍之间的深深裂痕。在他教导利特尔游泳的时候,其角色的美感被完美地呈现。这件寻常的事情让他们两人都无比快乐。这场用交响乐配乐的戏,表明了这部影片的深刻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配乐师尼古拉斯·布里特尔(Nicholas Britell)。

胡安带着利特尔游泳

第二部分,当利特尔成为奇伦之后,没有那么沉痛但却更加的矛盾。在青春期的顶峰,奇伦和他还是利特尔时一样的安静。他的沉默和他周围震耳欲聋的噪音——他母亲的毒瘾越发强烈,并发展到疯狂的地步(这给娜奥米·哈里斯足够的空间去塑造一个复杂的表演并描述一个让人惊叹的转化过程)、他的孤独、他的不安全感、以及学校里一个时刻欺凌他的泰雷尔(Terrel)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奇伦的角色同样打破了此种类型片的模式定义。在知晓他的社会背景,以及被其他关于黑人贫民区的影片所困扰,我们有所有的理由相信他会成为一个“恶棍”、毒贩或者瘾君子。

然而,他仍然是那个安静的男人,处事低调,避开人群,并希望他们不要欺负他。他仍然只有那一个朋友——凯文(贾雷尔·杰罗姆 Jharrel Jerome 扮演),奇伦重复阴暗的生活里罕见的亮点。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我们通过那些让人头晕的快速与缓慢的情感戏,感受到了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青春期挣扎。在奇伦面临爱和背叛、欺凌、个人转变和家庭挣扎的时候,我们感受到他的种族或者性向并不是其中的关键因素。他的个人故事变得普世,容易让人接受并在情感上充满吸引力。而且和很多人身上发生的一样,这段脆弱的人生阶段将会决定他的整个一生。

奇伦和凯文

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在那些漂亮的剪辑之外,美轮美奂的摄影也来到了我们面前。从舒缓的镜头到超自然的颜色,影片在美学和戏剧的驱使下使用了壮观的灯效。不过,在它的美感、精彩、深刻和精心打造的影像之外,这部影片并不是完美的。它充分挖掘了它的剧院根基——巧妙而充满动力的分解,但它没有让我们记住这本是一部舞台剧。

在第三部分,当奇伦变为成年的布莱克的时候,影片变得拖沓而不再那么有活力。在几个嘻哈音乐伴随下的入场镜头后,布莱克生命中的新的阶段被突显,我们见证着一个相对缓和的、清理杂物般的循环的故事。布莱克终于接受了他自己以及对他最重要的那些人——他的母亲和凯文(安德烈·霍兰 Andre Holland 扮演)。镜头开始变得更静态,戏剧化的场景更加枯燥,角色也更加健谈。偶尔,平白的故事线里会出现感人的缩影。也在这时我们才想起这个剧本曾经是个舞台剧,并明白了这突然的减速背后的潜在原因。同时,让角色们围坐在桌子边并让他们彼此对质也显得非常自然。

在这个语境下,这个“缺陷”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缺陷。它至少在静止的对话给我们留下了感人的缩影,以及一个美妙的结尾,在那里,利特尔、奇伦和布莱克最终在月光之下找到并接受了自我。

成年的布莱克和凯文

今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将会异常紧张和激烈,特别是《月光男孩》作为主要奖项的一个有力争夺者的情况下。它显然是一部杰出的影片,打破了类型片的传统和现实生活的歧视。在它强烈的社会注脚下,其艺术水准并没有被遮蔽。而为什么认可这类影片,特别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是如此重要呢?因为它呼应着我们当下的处境。不同于完全沉浸于过去的《爱乐之城》,或者未来主义的《降临》,《月光男孩》述说着,甚至是呐喊着当今世界的特定问题。

考虑到世界各地针对少数族裔权利的镇压,包括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上任后美国国内不断加剧的紧张局势,这部影片——作为少数族裔的声音——或许会在不远的将来变得更加重要,不论它在奥斯卡上的表现如何。

|翻译:潜行者

Galina Maksimović

电影赐予了我力量,影院给了我安全感,听着吉普赛音乐写作是感觉最好的事情。一个无可救药的互联网成瘾者。陷于XX世纪艺术和流行文化中无法自拔。享受咖啡或红酒的同时喜欢和人们有着不可预知的对话。有人猜我40多了,有人以为我依旧年少无知,其实我22了。一个迷恋电影享受生活的塞尔维亚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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