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我爱你。
女孩说:闭嘴,发牌。
——仍然没有吻。
和电影生活在一起第83天
2017年2月23日 星期四
片名:桃色公寓 The Apartment (1960),比利·怀尔德
南京,家
《公寓》(The Apartment)这部电影对我而言意义非凡。顺便说一句,我不太讨厌给译名加上“桃色”两字的前缀,或是“春光”两字的后缀,如此一来这个原本中性的片名会变得风流一点,甚至龌蹉一点。但也没离题。
我几乎每年都看一遍《公寓》,很喜爱这种感觉,看一部熟悉的电影,就像在一条熟悉的小径上漫步,沿途的一草一木一块石头都那么亲切,我了解它们,也因此敬佩造物主把一切都安排得这么恰到好处。这部电影也是这样,我了解每个角色、每场戏,每句台词,一切安排得这么恰到好处,没有什么是多余的,也没有什么可缺少的,这个造物主就是比利·怀尔德。
说到爱情。《城市之光》、《卡萨布兰卡》的爱情故事确实展现了时局,也因时局也获得永远的成功。不过,那些外部环境到底只是爱情的底色而已。《公寓》里的爱情可是扎根于社会环境当中的,而那个社会环境说到底就是一片烂泥地。但是这丝毫不减少感情的纯度,反而让爱如此让人心疼。
视比利·怀尔德为偶像和导师的卡梅伦·克罗(就是那个拍《几近成名》的导演),花了很长时间给怀尔德做访谈录。克罗在书里写说,还有更好的表现当时美国生活的悲喜交加的喜剧/戏剧吗?过了这么多年,答案还是否定的。我甚至一度觉得,把这个60年代的纽约故事挪到21世纪的北京或上海也是可以的。
这是一个“肮脏的童话”。一个大公司里的小人物,出于无心,使自己的公寓成了公司经理们玩弄下属女性的幽会之处。这个好心肠、不聪明的皮条客,靠着这点窝囊的行为,在公司里逐步升迁。事情发展下去,连总经理也要借他的公寓,但他发现总经理的情人竟然是自己心爱的电梯小姐。
最后这个爱的故事,就像所有爱的故事,都会出现一个选择。在《公寓》里的选择这并不止是小人物要不要升职、要不要工作、要不要成功的问题——理想?简直太空洞了。《公寓》里的选择,是一个小人物要不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故事。当那个窝囊废为了心爱的人、第一次拒绝上司的要求时,他才成了一个男人。
在比利·怀尔德的访谈录里,他说这个故事的来源是大卫·里恩的《相见恨晚》,这个常被誉为影史最佳爱情片的杰作,里面有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已婚女人,然后他们在朋友的公寓里约会。怀尔德觉得这可以变成“那个不得不爬上还带着情侣留下体温的床的家伙……”的故事。这个故事如你所见,开头真是太可笑也太可悲、又太可怜了。
比利·怀尔德用一面破碎的镜子来揭示,主人公巴克斯特所心爱的女孩其实是上司的情人。真是令人叹服。我从没有见到一部电影里的道具使用得这么巧妙,这么令人心碎。每次当巴克斯特的脸在镜子里被分裂成两半,我都会在心里“哦”的一声,像是一个强有力的音符。
《公寓》的结尾也是我钟爱的结尾。我也能接受《金玉盟》那样的结尾,那个最后的吻,那是一对历经磨难的恋人应得的。但是怀尔德的设计显然更为巧妙。
当女孩得知这个一心向上爬的男人竟然为了他辞了职,她跑上了街、跑啊跑啊跑到了那个公寓前。她听到“砰”的一声,以为是男人为她开枪自杀了,打开门原来对方只是开了一瓶香槟而已。虚惊一场。但两个人没有吻,只是继续未完成的牌局。
男人说:我爱你。女孩说:闭嘴,发牌。
——仍然没有吻。怀尔德说,要吻的话就过火了,太甜了。
真是恰到好处的结尾。这个故事确实不能太甜,在这里发生的爱情本身就是苦涩的。爱情本身就离不开社会这摊污泥。
卡梅伦·克罗问怀尔德,你是否相信好的喜剧里面有很多痛苦。怀尔德回答说,当然。痛苦,而且还有,在喜剧里,你的主角很少能得到成功,他们不会预期这件事。你不能总是射中靶心,能在附近就已经足够好了。
小人物和电梯小姐的结局已经足够好了。
怀尔德的话听上去像是一种人生秘诀,但要做到真是太难了。因为大部分人越想射中靶心,就偏离得越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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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看过。《桃色公寓》对感情处理地很淡,但是收尾很好。作为导惯了的喜剧导演,像是他理解的爱恋,知道世人的龌龊视之正常人事,但爱恋的种子也会在不同的人物之间产生。不会明白地给出结局,是因为肯定不会走到一起,反而这种念想存在的时候是感情最佳的时刻。
对于怀尔德本人,也许影中的感情是浓的已经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