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埋怨爱情,但又怕它太快消失。
我们明明自私,又讨厌和像自己那么自私的人相爱。
和电影生活在一起 第84天
2017年2月24日 星期五
片名:安妮·霍尔 Annie Hall (1977),伍迪·艾伦
南京,家
这个星期的“美国罗曼史”看到现在,心情愉悦,这些电影我从来不会拒绝再看一遍。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能让人笑,然后能很棒地平衡伤感和喜悦。这太难了,过于苦情、过于甜腻的浪漫片比比皆是,那些创作者只是想交了差挣到钱而已。但是要拍出让人百看不厌的作品,除了电影的技巧,还需要洞悉人性。只有对人生投入过真情实感的人才行吧。
关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拍出《安妮·霍尔》的伍迪·艾伦。
开场,伍迪·艾伦扮演的艾尔维就以脱口秀演员的身份讲了两个比喻他人生观的笑话。
第一段是,一位老太太在旅游景点就餐时抱怨:“这里的食物这么难吃,而且还这么少。”这就是艾尔维或者说艾伦对人生感受一样:这么悲惨、痛苦,可是我们又怕它去得太快。
第二段是,艾尔维说“我绝对不会参加成员像我这样的俱乐部。”每个人都这么以自我为中心,但每个人又都讨厌自我。
我们对感情的态度,基本上和对人生的态度是一致的。我们总是埋怨爱情,但又怕它太快消失。我们明明自私,又讨厌和像自己那么自私的人相爱。
我在各种场合、用各种媒介看过《安妮·霍尔》,它总是给我一种亲昵感。
它来自伍迪·艾伦用的各种形式:对着摄影机说话,在街上随意抓住路人讨论爱情,艾尔维和安妮初次聊天时打出和对白不一致的字幕、表示口不对心,他们做爱时、安妮灵魂出窍分身坐在床边看着,诸如此类。还来自戈登·威利斯极其出色和浪漫的摄影。
而比形式更重要的是,更多的亲昵感来自伍迪·艾伦和黛安·基顿两人真实的自发性。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来源于这对“前情侣”。这部电影开拍时的第一场戏就是艾尔维活捉龙虾的戏。有一只龙虾躲在冰箱后门,艾尔维对安妮说,“跟他说话,你会说虾话”。——这个场景剧本上没有写任何对白,完全是两个人的互动,他们互相把对方逗笑。爱情片很少有如此自然的场景。
这部电影迷人的地方,它永久真实的保存了一段爱情,一段值得纪念的爱情,无论多么短暂、多么烦恼,但是那些爱的瞬间让你想起来仍然这么甜蜜——就像影片结束前一连串的闪回。
《安妮·霍尔》没有按时间顺序来安排情节,也没有刻板地使用闪回,一切都很灵动(比之前和之后的伍迪·艾伦作品都要灵动),跟随着一个悲观失意又善于自嘲的男人的意识流动着。艾尔维和安妮·霍尔的第一次见面,就在他们的关系陷于僵局之后才出现。
霍尔这个姓是黛安·基顿本来的姓,基顿是她母亲家的姓。基顿第一次出现在艾尔维面前时,一件竖着领子衬衫和一条西装短裤,当他们打完网球后,她换上长裤、穿着西装背心,完全是男士打扮。在当时堪称新奇,这是基顿平常的打扮。服装师哭着对伍迪·艾伦说,别让她这么穿。艾伦说,那就是她的样子。电影上映后,基顿的男式穿法反倒成了时尚。
在电影里,艾伦没有那么放任自流。他扮演的艾尔维自从和黛安·基顿交往之后,犯了一切小知识分子男朋友的毛病——嫌弃女朋友肤浅,他让她去大学修哲学课、去看心理医生、买各种书名带有“死亡”的书给她。
男人以及女人总是这样,谈着恋爱,还希望顺便完成自己伟大的“养成计划”。
恋爱有时像是思想或情感的赛跑,总有人领先、总有人更加成熟。然后呢,要么原本领先的人被超越太多,要么跑上了不一样的路,就像安妮和艾尔维那样令人伤感地分开了。
伍迪·艾伦在电影的最后又讲了一个笑话。一个男人去看心理医生,告诉医生说,我弟弟疯了,他总以为自己是一只母鸡。医生说,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治疗。男人说,可是我也想要鸡蛋啊。艾伦曰,爱情亦是如此,不理性,疯狂和盲目。
爱情就是这样,明知是一种病,又幻想着这种病能带来额外的喜悦。但也确实如此。
在昨天看的《桃色公寓》中,伟大的比利·怀尔德写了一句男人对女人的表白,大意是:“我就是鲁滨逊,漂流在人群的海洋里,有一天在沙滩上发现了一串足迹,那就是你。”
《安妮·霍尔》拍的就是海滩上那一串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