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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86 我们曾经也少年

操行零分 Zéro de conduite (1933)

和电影生活在一起第186天


2017年6月6日 星期二
片名:操行零分 Zéro de conduite (1933),让·维果
南京,家

“文学作品和电影作品中,以童年时代为主题的杰作,屈指可数。它们对观众的震撼力在于两个层面:除了审美上的影响,还有一种自传性的、个人的影响。所有关于童年的电影都是‘时代剧’,因为它们将我们送回了穿短裤的学生时代,送回到了我们的最初。

这是特吕弗为让·维果写的文章里的一段话。他自己拍的《四百击》当然是“童年电影”的杰作,但不可否认这部作品受到了让·维果的《操行零分》的影响。我们完全可以把《四百击》里学校里课堂上的段落,看作是对《操行零分》更写实、也更温和的模仿。

特吕弗的影评集《我生命中的电影》,第一辑叫做“大秘密”,写他心中最伟大那几个导演,第一篇写的就是让·维果。文章的标题如此直白,但是让人非常感动——《让·维果只活了二十九岁》。一个天才死于青年时代,留下了四部电影,加起来时长不超过200分钟。特吕弗比喻维果的电影生涯“犹如闪电,耀眼但是短暂”。

操行零分 Zéro de conduite (1933)

《操行零分》长41分钟,我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许就是因为它其实没有任何故事性,只有一群寄宿学校男生们的闹剧。“操行零分”是老师对学生无情的处罚。学校和监狱无异,睡觉、起床、吃饭、学习,一切按部就班,单调乏味。男孩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和这个刻板世界捣乱,最后在学校庆典前策划了起义,向虚伪无聊的成人世界发起一场暴动。

电影拍摄于1933年。电影和让·维果都还年轻,实验性的创意被热情激发出来,夸张的、诗意的、滑稽的、美妙的时刻接二连三地创造出来。青年舍监模仿卓别林、倒立着图画;男孩在教室把桌椅叠起来、高高坐在上面;更别说宿舍里的枕头大战、羽毛横飞,已成为经典段落。我最喜欢的一场戏,是一群穿睡衣的男孩们,抬着他们的伙伴,高举骷髅旗,在宿舍里游行的样子,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力量。这已经超越了孩童们游戏的意义,带着某种宗教性的感染力,就像让·维果的电影魔法。

操行零分 Zéro de conduite (1933)

据特吕弗的文章里说,让·维果实在生病的情况下拍摄这部影片,以及最后一部作品、也是唯一的长片《亚特兰大号》(这是我最爱的电影之一)。《操行零分》的某些场景是维果躺在病床上拍摄的,他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即把一切都拿出来。所以我们从影片里看到的一种毫无保留、无比坦白的气质,甚至带着狂热和战斗的姿态。

我们今天来看《操行零分》,是可以把它看成电影史上一颗小小的明珠。我不用去考证电影里发生的一切是否写实,也不用谈论它背后的社会批判性,我们童年时是否有同样的经验更不重要。让·维果用散文式的影像把我们心中消逝的东西重现出来,那种顽皮和自在的想象,以及可贵的反抗精神,它们只是在生活中逐渐被钝化和淹没了。永远年轻的让·维果提醒我们曾经也少年。

卫西谛

电影文化工作者,专栏作家,影评人。先后在《看电影》、《纽约时报中文网》、《生活月刊》等数十家刊物撰写专栏。历任多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中国独立影像展、上海国际电影节等多个影展奖项的选片与评委。第49届金马奖评审。出版有十部电影书籍。2015年,独立出版个人摄影集《Way Away:66号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