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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33 我们的笑总在模仿很久很久以前的笑

这部喜剧之所以让人感到如此愉悦,是因为人性被表现得一派天真和美好

《一夜风流》(1934)

和电影生活在一起第233天


2017年7月23日星期日
片名:一夜风流 It Happened One Night (1934),弗兰克·卡普拉
南京,家

特吕弗曾经把弗兰克·卡普拉称为“医治者”。这位治愈美国社会创伤的好医生,出生于西西里岛,幼年时随全家乘坐客轮来到美国的。卡普拉的喜剧无疑影响深远,就像特吕弗说的,哪怕是希区柯克和伯格曼的某些早期作品中都能找到这种影响。

《一夜风流》(1934)

我在自己“电影大扫盲”的时期看过一些卡普拉的电影。对普遍评价最高的两部《生活多美好》(It’s a Wonderful Life,1946)和《史密斯先生到华盛顿》(Mr. Smith Goes to Washington,1939)印象深刻。但却不是什么好印象。对我来说(一个现在的观众),会觉得卡普拉的这些作品不切实际。这些作品很有名,很多人为之感动,但是我却觉得虚假和造作,而且自满、无趣。这是我个人对卡普拉的“偏见”。当然,无疑卡普拉爱他的国家。也许是他太爱了,所以过分鼓吹这里的善行和正义,反而令人无法相信。

前一阵,我因为看西部片而读约翰·福特的传记,作者斯科特·埃曼说:“至少电影有来说,美国的民族感主要来自两个人:弗兰克·卡普拉和约翰·福特。而这两个人中,讲真话的是福特。”——我是认同这个说法的。

但要是讲到喜剧片这个章节,弗兰克·卡普拉仍是无法绕行的一位伟大导演。尤其是这部《一夜风流》,无论是你看过多遍、还是只看过一遍、甚至哪怕是没有看过,你都会在看电影时、尤其是看喜剧片时,遇见它的替身、影子和模仿者。因为它实在太经典了、太成功了。我这次重看,更觉得这部电影的仿制品太多了。一个有趣的念头是:我们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其实是在模仿很久很久以前的观众的笑。

《一夜风流》(1934)

一个女继承人为了反抗富豪爸爸对自己恋爱的干涉而潜逃;一位男记者为了挽回自己的新闻事业而一路协同。经过巴士、步行、开车,从迈阿密一路跋涉到纽约。当这个过程结束时,两人发现自己都消除了原初的渴望:女主角对未婚夫的渴望、男主角对独家报道的渴望。他们的渴望转向了彼此。他们从互相不顺眼和互相斗嘴,变成了跑路的好搭档、戏假情真的假夫妻,最终燃起了真爱。放眼望去近百年来的喜剧片,无论是前天看的《罗马假日》、还是国片《人在囧途》系列,都直接或间接地和《一夜风流》这部原型相关。

我们总归都看过一部有”一个漂亮女孩摆出自己小腿来搭顺风车”的电影吧?克劳黛·考尔白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方式为后来的姑娘们做出了示范。同样不用说克拉克·盖博塑造的表面蛮横、内心敏感的男性角色,几乎就是后来多数浪漫喜剧男主角的模板。

“耶利哥(Jericho)之墙”

《一夜风流》有一场最核心的戏:克拉克·盖博和克劳黛·考尔白在共处一室时,用毛毯挂在晾衣绳上,充当“耶利哥(Jericho)之墙”。在《圣经》之中,这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墙,犹太人围城行走七日然后一起吹号,上帝以神迹才震毁城墙。在卡普拉的电影里,这座墙既是男女之间的道德之墙,也是贫富阶层之间的意识形态之墙。神迹在考尔白的婚礼上显现了,她成了经典的”落跑新娘”,穿着婚纱去寻找真爱。最后耶利哥之墙在爱中坍塌。

在《一夜风流》之后,很多纷至沓来的“神级喜剧”都想模仿类似的桥段,于是人为建造这堵无形的墙,但很少有像卡普拉那样,把进攻的号角吹得那么自如、让城墙坍塌得那么让人舒心的。这部喜剧之所以让人感到如此愉悦,是因为人性被表现得一派天真和美好,而卡普拉和他的御用编剧罗伯特·里斯金、以及盖博和考尔白把一切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卫西谛

电影文化工作者,专栏作家,影评人。先后在《看电影》、《纽约时报中文网》、《生活月刊》等数十家刊物撰写专栏。历任多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中国独立影像展、上海国际电影节等多个影展奖项的选片与评委。第49届金马奖评审。出版有十部电影书籍。2015年,独立出版个人摄影集《Way Away:66号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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