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电影生活在一起第291天
2017年9月19日星期二
片名:雏菊 Sedmikrásky (1966),维拉·希蒂洛娃
南京,家
有的电影会从第一眼开始,你就会知道它是如此的不一般。维拉·希蒂洛娃的《雏菊》就是如此:在具有节奏感的鼓声中,旋转的齿轮和飞机从空中扫射的单色镜头交替出现,具有一种奇异的、破坏性的快感。这种快感将一直延续到74分钟后电影结束。
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时候,共产主义捷克斯洛伐克,在电影创作上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窗口期,时间大概在1963年到1968年。前卫的电影理念和视觉实验,伴随着对意识形态的嘲讽反思,井喷式地涌现。出自女性导演之手的《雏菊》,是其中最为激进和大胆的。只要你看上半小时,就可以想象,它的迷幻效果在当时能产生多大的轰动效应。
电影的第一幕是两个穿着泳衣的女孩,“嬉皮笑脸、自由散漫”,动起来像是机器人或是在模拟木偶戏。其中一个叫Marie i,另一个叫Marie II。一开始她们在商量:连工作都没有,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然后她们决定:既然世界上的一切都堕落了,那么让我们也堕落好了。
随着女孩做出“跌落”的动作,她们从黑白单调的画面,掉进了绚烂的彩色世界里。这里有一颗缤纷的水果树,类似于善恶知识之树。两个Marie欢乐地吃下了果子,开始了她们在人间的恶作剧,不停地搞破坏。只有当我们决定这个世界是毫无意义的,才能使它变得绝对自由。
就像我在写戈达尔影片时提到的那样:一个人或一个世界,最难改变的不是内容,而是外在形式。维拉·希蒂洛娃完美地对此进行了实践。《雏菊》的画面随时都能从彩色变成黑白,黑白变成褐色、蓝色、红色……各种颜色。她的激进就是颜色开始的。颜色在她的作品中显得如此自由,也如此美。简直是视觉大爆炸。
接着这两个女孩开始不断地和男人约会,开始是一些老男人,大概是进行美食与性的交易。但是当玛丽们狼吞虎咽般吃完,她们就把老男人骗上火车送回家。接着她们又开始骗一位蝴蝶收藏家的公寓。当许多蝴蝶的特写以静止画面出现时,影片顿时变得色彩斑斓。但电影杜绝绝对的唯美,很快嘲讽和嬉闹就打破了一切。
希蒂洛娃拒绝培养观众和角色之间的心理联系,通过肆无忌惮的跳跃、挑衅性的叙述,制造真正的混乱。但是也正是这样,生活变成了艺术,变成了舞蹈、木偶戏、闹剧、时装表演,也变成了享乐、变成了抗议。
尽管导演本人否定这是一部女权主义电影,但评论界不那么认为。乔纳森·罗森鲍姆就说:“通过让她的女主人沉溺于几次反大男子主义的恶作剧来强调她的女权主义冲动。”这些恶作剧具体来说,就是两个女孩剪刀不断剪断各种棍状食物——香肠、黄瓜、香蕉、牛角面包,画外音则是一个男人在电话里虚情假意地倾诉甜言蜜语,“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爱了”,可是女主角却说:“哇又一块肉”。
食物几乎充斥了整部影片。女孩们最后来到了一场无人的盛宴上(杯盘和食品都极其精致),进行决斗式的狂欢,疯狂地胡吃海喝,互相扔着蛋糕。这部电影最后被禁的官方理由据说就是“浪费食物”。不知道是因为拍摄过程中浪费食物,还是宣扬浪费食物的思想。
最后两位女主角装模作样地回来,似乎在接受教育和惩罚,她们的身上除去了漂亮的外套或比基尼,而是用绳子把报纸裹在了身上。我们可以想象,共产主义捷克的报纸上面还印着各种社论呢。影片最终以空袭的新闻片结束,似乎宣布了创作者满不在乎的态度。
我重看这部电影时,几乎是在放松和休息。它在视觉和思想上仍然奇异:尤其是两个女孩拿着剪刀将彼此剪碎的场景。罗森鲍姆形容这部电影“想机枪连发子弹一样的蒙太奇手法让人目不暇接”。除此之外,作为观众似乎没有任何故事上的负担,也不必有道德和智力上的负担,毕竟它已经这样好看了。
我看到豆瓣上有条差评很有趣:“现在我必须认真考虑一下,怎样把生活过得更坏些”。虽然评论者不喜欢这部电影,这句话的态度倒是蛮贴切的——在一个太无聊、太死气沉沉、也太堕落的世界面前。
第42周 了不起的女导演
午后的迷惘 Meshes of the Afternoon (1943),玛雅·德伦
雏菊 Daisies(1966),希季洛娃
迷人的捷斯纳河Zacharovannaya Desna (1968),索伦采娃
军中禁恋 Beau travail (1999),克莱尔·丹尼斯
拾穗者 Les glaneurs et la glaneuse (2000),阿涅斯·瓦尔达
钢琴课 The Piano (1993),简·坎皮恩
让娜·迪尔曼 Jeanne Dielman, 23 Quai du Commerce, 1080 Bruxelles (1975),香特尔·阿克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