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电影生活在一起第321天
2017年10月19日星期四
片名:现代法国艳情史 Comment je me suis disputé… (ma viesexuelle) (1996),阿诺·德斯普里钦
南京,家
《现代法国艳情史》,中文片名听起来很香艳;法文片名的原意是:“我的性生活,或者我如何卷入纠纷的”,直接又有些自嘲的意思。
我最爱德斯普里钦的地方,是他总能让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一次私密的回忆,电影结束就像从一场梦里醒来。在梦里,我能远涉一群人的内心世界。德斯普里钦的电影有书卷气,那群人都是知识分子,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的学者们,但他们并不像侯麦的人物那样谈论逻辑问题。
有中国记者问德斯普里钦,法国导演有没有代际之分,因为我们总是说“第五代”、“第六代”(章明导演特别讨厌这种称谓,觉得只有领导人才这么分)。德斯普里钦说法国也有(!)菲利普·加瑞尔导演就这么划分过世代,从卢米埃尔算起,德斯普里钦他们算第十一代。(我想昨天推送文章最后的列表里大概是法国导演的第七、第八代往后吧)。
法国电影学者勒内·佩达尔(René Prédal)在《法国电影新生代》里把德斯普里钦、阿萨亚斯等人称为“脆弱的一代”。这位研究者将德斯普里钦说成“第一个描写三十多岁知识分子的导演”。反观《现代法国艳情史》里的人物,确实就如佩达尔所说:这些人的情感和职业还没有进入稳定期,于是经常在思想与情感之间摇摆不定。就德斯普里钦最近的《青春的三段回忆》来看,他的主人公年龄长了,但并没有真正的成熟。
《现代法国艳情史》到《青春的三段回忆》相隔20年,主人公名字一直是Paul Dédalus,演员一直是马修·阿马立克(Mathieu Amalric)。德斯普里钦说,每一个名字都好像一个十字路口,在这个路口我们可以问很多问题。比如“Dédalus”在西方神话当中是“迷宫”的意思。
而“Esther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女孩,她说什么都是凭直觉,但是她身上存在比男性更有力量的地方”。像这样的女性,就称之为“Esther”。这个角色一般是由女演员埃马纽埃尔·德沃扮演,她有性感的嘴唇。
德斯普里钦的电影一般都很长,三小时左右,很难复述剧情,从肉眼几乎看不出他的主人公在命运方面有何变化。不喜欢的人当然觉得很闷。但如果能看下去的话,就像坐上轻微晃动的秋千,你能准确感受到这群人内心的迟疑和摇摆。就像马修·阿马立克在剧中的对白,“我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我们能明白他说“我太累了,没有人能承担他人的负担。”
正是因为德斯普里钦总是站在他的主人公那边,我们这些观众也得以成为Paul或Esther的同行者,听他们回忆童年、分析自我,感受他们的情欲和孤独。虽然我们能冷静地扫射他们纷乱的性关系,但同样能获得温暖的抚慰,在德斯普里钦的影片中,性生活的背后,总是藏着欲爱无力、欲罢不能的伤感。
尽管掌握认识论和逻辑学的工具,但是Paul仍然无法解决自身存在的欲念和情感需求。面对事业和爱情上的种种危机,他只能依赖精神分析的语言游戏,对自身的境况进行某种虚构。就像我们在生活中,偶尔也会沉溺于回忆或假设性未来,来试图安抚当下的自我。
德斯普里钦的主人公从“尚未成熟”,走向“拒绝成熟”,像是经历漫长的青春期。当然,尤其是男性。人生好像总是陷入各种问题,而最终这些问题不是来自于性,就是走向性。在不稳定的、迷乱的当代生活当中,“幸福”成了一个特别虚无的词,因为我们时刻经历着变化。那么只有肌肤的、身体的感受,似乎才是真实的、确切的。性的悲剧,当然是在于它太过狂热、也稍纵即逝。
有记者曾问德斯普里钦,在当代浪漫是什么。德斯普里钦这样回答:“在法语中,有两个词的词源很接近,一个是‘浪漫’,一个是‘虚构小说’。我觉得浪漫是一种幻觉,相爱的时候,你会觉得世界上只有你们这两个人存在。”
当然他接着之处,无论是小说还是现实都是反浪漫的,因为事实上,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你们两个人,即使是相爱的两个人之间也会存在着其它人。我们总需要面临复杂的人际关系,然后那些人际关系又影响着我们的情感状况。所以就像这部电影的名字,在谈论“我的性生活”时,谈论的永远都是“我如何卷入各种纠纷的”。
第46周 新浪潮余波
新桥恋人 Les amants du Pont-Neuf (1991),卡拉克斯
迷离劫 Irma Vep (1996),阿萨亚斯
理发师的情人Hairdresser’s Husband (1990),帕特利斯·勒孔特
法国现代艳情史Comment je me suis disputé… (ma vie sexuelle) (1996) 德斯普莱辛
梵高 Van Gogh (1991),皮亚拉
芳名卡门 Prénom Carmen (1983),戈达尔
不羁的美女 La belle noiseuse (1991) 里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