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通,1991年出生于雅安,爱好文学与写作。西南大学戏剧影视专业研究生三年级在读。2014年,其作品《四季如春》获圣丹斯独立影像节实验短片入围提名和英国短片激励奖(BFI)。
|采访|嚓嚓
“《杀猪匠》是一首诗。一首片段的、叙事的、充满腥味的、直接的、隐喻的、 忠诚的、重组的……总之是一首非常酷的诗,非常我的诗,让人起满鸡皮疙瘩的诗,一首影像的诗。 ”
——导演王一通
听完导演的这番阐释,你能感到一种强烈的、扑面而来的、不知所云的装逼。但是,你也很难接着问一个听上去很蠢的问题:“你的片子究竟想表达什么?”
万千观众有一万零一个对片子的感悟,并不需要导演给出一个“标准的正确答案”。
不过,我们可以聊聊片子以外有意思的事儿。
川西咽喉之地,古为青衣羌国,素以雅鱼雅女闻名,当然,大熊猫也是给这座城市増彩的一份子,可王一通并不打算拍一部地级市低成本宣传片,遂弃绝上述元素。
他对猪产生了极强的兴趣。
这大概源自一次“生态猪肉采购活动”的观摩:四个大汉,死命按住一只家猪,一刀下去,血溅五步。狂暴家猪发出惨烈叫喊,撞翻大汉,带着喷血的胸口在院子里奔跑,五条土狗直吠,约莫两分钟,体力不支的家猪滚进沟里。这荒诞刺激的带有强烈冲击力的场面深深震撼了王一通:
“我当时几乎疯了!我生出一种使命感!一种关乎生命本初的刺激!一种达到哲学高度的自觉!我要拍出来!”
在王一通第一次见证杀猪活动前,年底杀猪的行为,于乡间已流传百年。对于庄稼人来说,家养肥膘即为家底殷实的象征,若能在年关留下一头精挑细选的年猪,更是令人啧啧称道。这样的人家必然会把杀猪当做一场仪式,从黄历上选一个好日子,将平日相互帮忙的人家喊来吃杀猪饭,按习俗礼遇,关系亲的一家老小都到场,关系疏的,一家出个代表,凡到场者必定捎些烟酒鸡蛋做回礼。请来的杀猪匠也得有一刀毙命的本事,否则就会落得主人家次年流年不利的晦气。
西南巴蜀之地,杀猪饭吃过后,剩下的猪肉或灌肠烟熏或腌盐风干,制成的香肠腊肉挂在乡村门梁上,实为装点门楣的上乘之物。
对于这些乡村习俗,1991年生的王一通已有些许陌生,中国城市化的迅速扩张,乡村的急剧萎缩,带走了这些依赖于土地的集体活动。也正是如此,一场意外的杀猪奇遇记激发了王一通的创作欲。
他带着写一部描述乡村荒诞剧本的想法,通过亲戚层层介绍,找到了杨德福,一个18岁从父亲手里接过杀猪刀,操刀一生的杀猪匠。这个73岁的老头居住在距离荥经县40余分钟车程的凤凰村火烧桥,地处偏远,多山多雾,村民大多连普通话听、说都有困难。
王一通尴尬地回答:“可能要六七十哦。”
杨德福一拍王一通的大腿:“Ki,你太日白了!(四川方言,此为NB的意思)”
“日白”是杨德福的常用词,当他知道王一通是个大学生,听到电影、写作、搞创作之类的话,他都会吐出这个词,这当然也是一个乡村老头的社交手段。几天后,当杨德福再次提到“日白”已经不是“你很牛逼”而是“你吹牛逼”的意思时,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变化,尤其是他带着王一通到后山砍竹子,他看到王一通把一双鞋弄得满是稀泥,忍不住骂了一句“温桑”(窝囊废),这让王一通特别安心。
杨德福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山上砍两根粗壮竹子回家,下午就把竹子劈成竹条编成背篓,大多数时候就窝在家看那部屏幕边缘已经磁化的电视,跟王一通日白(吹牛逼)。说他有个亲戚在县城工作,但是从来没给他任何好处,说他有个儿子以前也有一把杀猪刀,后来挣不到钱就进城打工了,说他从云南山里给儿子娶了媳妇,结果儿媳妇一家人都迁到了村里……
“啷个都来找你杀猪喃?”
“因为我便宜,我只要八十。”
那天晚上,王一通突然不想写那个憋了很久的剧本了,他冲出杨德福的家,走向白的发蓝的雪地,背后的老头大喊:“那么冷的你出去干啥子?”他看见老头的嘴型,又在骂他温桑。
妈哟,老子要搞创作!
第二天,王一通带着单反和Gopro跟杨德福一起去杀猪了。
第五天,雪化了。
哦豁,《杀猪匠》出来了撒。
版权合作©️柯首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