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雅克·塔蒂时,他已年过六旬。最初我有点怕他。他盯着你,眼神像只猫头鹰一样锐利。但后来证实,他是个很友善的人,且与一位电影导演的形象相去甚远;他那干净整洁的灰白头发和一身西装打扮,看起来就像一位倍受尊敬的银行家或正在度假的外交官(尽管他那魁梧的肩膀会提醒你,他曾在早期短片中饰演过一位拳击手,一位摔跤手和一位网球运动员)。
那是1974年1月,为了观看最新的瑞典电影,我前往斯德哥尔摩,住在岸边大街的外交家酒店(Hotell Diplomat)。当时酒店的大厅在二楼。某个傍晚时分当我爬上楼梯时,看见塔蒂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像往常一样,我带着傲慢的语气地介绍了自己,并告诉他我在1967年为《玩乐时光》所做的推广工作。当时我应当地发行商的请求,为丹麦的首映制作了宣传册。
我们聊东聊西,非常自在。“22岁时,”他说,“我决定去拍电影。以前我每周日都会打橄榄球(联会英式橄榄球),打完后我就会为我们队员表演一些哑剧。”他解释说他目前正在为瑞典电视台制作一部叫《游行》(Parade)的电影,该片是对他在处于一战期间的童年时期非常向往的马戏团世界的致敬。我问他,你是如何用寥寥几笔就抓住一个人的特点的?听到这个问题,这个身高6尺3寸的家伙,伸出他的两条大长腿,笔直地站立着,然后带我来到一面巨大的环形窗前。从窗子望去就是街道。“看,”他吩咐道。我向外张望,看见一群人正走在下班途中。“现在,看他,”他指着说,我看到一个戴着绅士帽的男人,正边走边自在地挥舞着他的手提箱。随后塔蒂向我解释,他为何从人群中选择这个形象(“我不想要那种你在现实生活中一眼就能认出的演员”),然后放大了他们的行为,这样既能逗乐观众,也能体现一种性格特点。“我能够蹲在角落里等上两个小时,”他说,“直到喜剧出现。”
《玩乐时光》(Playtime)仍是他最喜欢的作品。“当时我们是用70毫米胶片拍摄的,”塔蒂回忆道,“因为一个男人将雨伞遗落在一个巨大机场里,显然比在一个小房间里更有‘戏剧性’。”后来有人过来找他开会。塔蒂这时就像于洛先生一样,前脚掌着地站起身来,好像要准备展翅飞翔一般。这让我想起了他曾在戛纳记者招待会上说的话:“我与卓别林或基顿正好相反。以前,喜剧演员总会说,‘我是这部影片里负责逗乐的人。我会跳舞,会唱歌,会玩杂耍,还会做其他很多事情。’但于洛先生不同,他就是生活本身。他不需要制造笑料,只需走路就行了。”他正式地和我握手以示道别,然后和他的同事消失在旅馆的最深处。
|译者:二道贩子 /校对:吉晨 @迷影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