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柏林电影节新人辈出,开幕仅第二天便有两部主竞赛单元的参赛片出自新人导演之手,当然新人的水平也是良莠不齐。这部颇有些自传意味、墨西哥著名电影编剧宝拉·马克维奇的导演处女作《奖励》,就很是让人惊喜。
电影讲述了70年代南美洲动荡的社会背景下,女孩儿西西与母亲躲避政治追捕躲在小镇海边的生活。影片的主要情节—奖励,所占据的篇幅并不长,并且是在影片中后段落才开始。前面大段的铺陈没有戏剧情节推动,竟然不觉得冗长。影片开场一个近两分钟的移动长镜头,跟随女孩儿西西在沙滩上滑轮滑孤单而倔强的身影,淡淡地扫过阿根廷海边的荒凉萧索,影片就此定下基调。此后片中大量西西与同伴滚沙丘、独自随风舞蹈等看似对影片发展无意义,但画面感十足的镜头,让人很难相信一个编剧可以如此运用电影镜头语言,她甚至没有在讲故事,她只是在记录、在观察。
用镜头而不是语言来讲故事是很多导演学不会也做不到的事,宝拉也许是深受其导师—墨著名导演费南多·伊姆贝克的影响。但同时她独特而细腻的女性视角也十分难得。
像很多女性电影一样,《奖励》一片中也大量运用“隐喻”。一开场便出现的在沙滩上轮滑(不难想象那艰难而滑稽的画面);破旧的不能使用的收音机(西西和母亲都曾试图修好);同样破旧的被母亲东藏西藏的书籍(西西的精神依靠)……无一不谕示着对冲破禁锢的渴望。其中出现若干次的国际象棋棋盘,第一次出现是西西和最好的伙伴对弈,那时已是缺少棋子残缺不全,至两人友谊因小女孩的告密而破裂后,棋盘更是被涨潮的海水泡烂成两半,西西却一直视若珍宝,棋子虽然残缺,棋盘却一直被西西擦拭的净亮,正是纯洁的童真在扭曲社会里难得的坚持。
导演不仅以女孩西西作为叙述的视角,整部影片男性角色也是缺失的,仅仅淡化成几个符号。“男性缺失”这也是典型的女性主义电影特点。片中一共只出现四次男性角色:作为玩伴的西西的同班男生,他最初带给西西的是对男性的好奇。从小缺失父亲的西西试探着从他身上获得不一样的性别感受,所以“伤疤”“喝酒”被作为最初的男性认识被西西接受,但显然女孩好奇的同时掩饰不住对男性认识的厌恶。后来西西与女伴决裂后,男生作为友谊的替代品出场,有一场马车上两人互虐般的嬉戏,是对男性进一步带着痛彻、且尚未学会表达的试探。
第二个男性角色是士兵,这是更明显的符号化作用。导演用了一个年轻的、甚至还有些稚嫩的演员,脸上却带着令人痛恨的程式化冷漠,这样的对比,比用一个老谋深算或严肃教条的老士兵更能展现国家机器的残酷。第三个角色是女老师的丈夫,轻描淡写但并不简单。西西写了一篇“反动”的作文,母亲惊怒交加带着西西到女老师家索要,丈夫的角色只是家里一个走动的背景,以及后来出门叫母女俩回去。正是这样的可有可无,看得出宝拉的不屑,不屑男人的懦弱无用。这是女性电影中常用的对男性社会控诉。最后便是西西的父亲,这个角色更是符号化成了一个虚影,导演连近景都没有给,远远的全景长镜头,冷冷的注视,最后干脆做了虚化处理。这一最重要的男性角色缺失最久,显然是导演刻意而为之,所以很多影评人猜测这是导演的自传作品,从这点看不无道理。
如果仅仅是这样,《奖励》这部电影只能算出色还称不上惊喜,难得的是导演从女性视角出发,却不禁锢在女性思维中。在细腻的镜头语言下,将当时阿根廷的黑暗揭露的深刻尖锐,表达隐忍大气,在女性作品中实属难得。
演员的表演也值得称道,导演给了演员很大空间。不经打磨略带粗砺的表演,很容易触碰到人心最柔暖的角落。小女孩和母亲为“奖励”争吵的一场戏,两人的表演都爆发到顶点,酣畅淋漓。以后能成为电影表演的经典段落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