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棋手和疯子的区别在哪里?19世纪的大师保罗·莫菲(Paul Morphy)从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家精神病院出来后,死在了塞满女鞋的浴缸里;奥地利天才威廉·斯坦尼茨(Wilhelm Steinitz)是精神病院的常客,据说他曾以自己让几个子来向上帝挑战。而在这个名单上,还有格里高利安(注1)和费舍尔(注2)。虽然Netflix精彩的娱乐新剧《后翼弃兵》(The Queen’s Gambit)拒绝将主人公直接送进精神病院,但它仍然承认,天才是需要付出重大代价的。
改编自作家沃尔特·特维斯(Walter Tevis)同名小说的《后翼弃兵》将开篇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20世纪50年代的梅特胡恩女孩之家(the Methuen Home for Girls,注3)里,9岁的贝丝·哈蒙(Beth Harmon,伊斯拉·约翰斯顿[Isla Johnston]饰)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之中。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小贝丝用两种互相关联的行为来慰藉自己。白天,她和孤儿院管理员沙贝尔先生(Mr. Shaibel,比尔·坎普[Bill Camp]饰)一起下棋,管理员精心指导她这个成为她毕生追求的游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完全陷入了孤儿院每天分发的镇定剂营造的幻想世界,看着鬼魅般的城堡和士兵在宿舍的天花板上厮杀作战。
系列的开篇或许会给人一种迟缓的感觉,但这正是系列节目主理人(showrunner)斯科特·弗兰克(Scott Frank)精心安排的结果。作为一名资深编剧,他曾创作了《战略高手》(Out of Sight,1998)和《矮子当道》(Get Shorty,1995)等精彩电影作品,弗兰克明白,他希望最终传递给观众的主题必须根植于小贝丝动荡不安的童年,不管其活动范围有多狭窄。通过她日益惊讶的老师的眼睛来观察我们的主人公,观众也越来越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强迫症倾向,而这也为贝丝后来与酒精及毒品的斗争经历埋下了伏笔。不过,虽然坎普的表演非常出色,但当该系列离开梅特胡恩之家,转而关注贝丝在肯塔基州莱克星顿郊区的收养生活时,还是让人感到不小的安慰。
事实上,跟随贝丝从单调的生活中逃脱出来的转变,不仅是对这个系列试播集内容的升华,也为此呈现了今年年度最讨喜的电视作品。在甜美的家庭主妇阿尔玛·惠特利(Alma Wheatley,玛丽尔·海勒[Marielle Heller]饰)家里,贝丝发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世界。她从冷漠孤独的囚笼中脱身,驶入了一个温馨安全的港湾。也是从这里开始,《后翼弃兵》开始借鉴了《广告狂人》(Mad Men ),大肆炫耀上世纪中期的时尚风格。很快,贝丝就在当地的国际象棋比赛中扫荡了一连串的男孩,她冷酷无情,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攻击。虽然在表现棋局比赛的拍摄中,弗兰克用创造性的方式将摄像机嵌入了棋局的一个“象”里进行,但是这依然需要依靠其主角既引人注目又聪慧可爱的前提下才能生效。令人欣慰的是,弗兰克和他的团队为长大了的贝丝找到了一位注定会在未来影视圈内一鸣惊人的最佳人选。
她就是女演员安雅·泰勒-乔伊(Anya Taylor-Joy),看过2015年清教徒恐怖片《女巫》(The Witch)或2020年简·奥斯汀的惊艳改编版本《爱玛》(Emma)的观众应该对她耳熟能详了。作为这两部电影的主角,泰勒-乔伊的表演展示出了惊人的天赋,基于她那独特诡异的美貌,这种才华似乎并不太需要。在《后翼弃兵》里,她将自己的美艳和才华投射到方寸之间的情感区域,并拥有了使人将目光盯在棋盘上的能力,她主宰了整个整个过程,这是自凯里·穆里根(Carey Mulligan)以后没有任何其他年轻女星能做到的。观看《后翼弃兵》的时候,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后者在2009年《成长教育》(An Education)中的表现。虽然两个女人使用了不同的技巧,但她们都有一种能力,能让她们的举手投足在不经意间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随着《后翼弃兵》从一场比赛到另一场比赛,贝丝逐渐接触到了推动她个人发展和不停跨越职业新高度的男人们。其中第一个是D.L.托纳斯(D.L.Townes,雅各布·福琼·劳埃德[Jacob Fortune-Lloyd]饰),一个潇洒的散发着知识分子气质的棋手,贝丝与他进行了一场有趣的象棋调情——“哈蒙,你在羞辱我的车”等;另一个是本尼·沃茨(Benny Watts,托马斯·布罗迪-桑斯特[Thomas Brodie-Sangster]饰),是一位棋坛神童,在他既是对手又是恋人不断提升棋技时提供了关键的指导。虽然其他男人在贝丝的生活中进进出出,但最重要的可能是瓦西里·博尔戈夫(Vasily Borgov,马辛·多洛辛斯基[Marcin Dorocinski]饰),当时棋坛的是传奇人物,一个苏联冠军,他的表演是如此优雅克制,甚至让人难以想象他的失败。在墨西哥城的初次相会中,瓦西里击败了贝丝,成为她迷宫中心不可逾越的弥诺陶洛斯(the Minotaur),这个位于系列高潮的反派,其危险性丝毫不亚于他拥有的斯拉夫式优雅。
这是弗兰克的巨大功劳,《后翼弃兵》抵制了将贝丝的国际象棋生涯变成一个单纯的隐喻的诱惑。(“他们只是棋子!”当被问及国王和王后是否代表她死去的父母时,她回答道)。相反,该系列倾向于每场比赛的戏剧性,随着过程的逐步发展,恰如其分地让观众如实感知并欣赏女主角的旅程。如果需要任何额外的推力,那么这种能量就来自于贝丝试图征服各种成瘾的努力。作为一个直觉型玩家,贝丝依靠的是非法药物带来的精神迷雾。她是否能把它们完全放弃,这是该系列最终必须解决的问题之一。
然而,《后翼弃兵》说到底并不是一部关于天才如何付出代价的连续剧。相反,它主要关注的是一些完全罕见的东西。一个破碎的生命,靠自己的毅力和朋友的忠诚的支撑下,能被拯救吗?观众中的乐观主义者会喜欢这个答案。
【注释】
|原文发表于《华盛顿观察家报》(Washington Examiner)2020年11月17日 PP5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