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8年一部名为《大屋兔》（Big House Bunny）的兔八哥动画短片中，兔八哥为了躲避猎人慌不择路，钻进了新新监狱，被误认为是一名企图“越狱”的囚犯。一旦他穿上了规定的条纹制服，他就可能是一个罪犯。只有当他与典狱长进行了一次搞笑的服装调换时，他才能获得自由。虽然它只是一部“乐一通”（Looney Tunes[1]《乐一通》（Looney Tunes）是华纳兄弟早期推出的卡通系列之一，人物众多，风格倾向为观众带来欢乐。）动画，但这个动画短片的结论很明显：有罪的人是由他的着装决定的，而不是依据他真实的罪行。如果说能有对监狱服装的力量的一个简单总结，那就是这部动画短片了。
从古到今的美国监狱题材电影里，黑白相间的条纹制服是最有特色的。它源自1982年的一所纽约监狱，旨在模仿监狱的栅栏，并在囚犯逃跑时立即能辨明他的身份。但是，即使这种制服演变为不伦不类的卡其布或亮橙色，它仍然是罪犯属于监狱生活的有力象征。与世隔绝的罪犯脱去便服，穿上囚犯的服装，以示失去自由。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电影中，囚服都展示了非人化场所和社会控制的消极力量。上世界30年代是美国监狱电影的黄金时代，《亡命者》（I Am a Fugitive from a Chain Gang，1932）、《牢狱鸳》（The Big House，1930）和《新新监狱两万年》（20,000 Years in Sing Sing，1932）等影片都让观众领略到了监狱生活的残酷。早期的好莱坞电影人，如迈克尔·柯蒂兹（Michael Curtiz）和茂文·勒鲁瓦（Mervyn LeRoy），经常用中景拍摄一排排的囚犯，他们排着队走，相互匹配的横条纹使他们看起来像一个单一的、模糊的群体。
不过对于我们能想到的穿着囚服的名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1967年的《冷手卢克》（Cool Hand Luke，1967）中，保罗·纽曼（Paul Newman）在闷热的阳光下收割庄稼；2000年的《逃狱三王》（O Brother Where Art Thou?）中，乔治·克鲁尼（George Clooney）唱着蓝草小调的魅力；还有浪漫的《阿尔卡特兹的养鸟人》（Birdman of Alcatraz，1962）伯特·兰卡斯特（Burt Lancaster）本人。如果监狱电影倾向于将囚犯塑造成英雄角色，那么就会凸显出一个转折点：即使有的话，这些英雄也很少是黑人。
事实上，“链子帮”的苦难–穿着条纹制服的囚犯被铐在一起，为国家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是在内战后发明的，当时南方决定使用免费劳动力进行重建。好莱坞往往忽略了不可避免的种族影响。1958年的电影《逃狱惊魂》（The Defiant Ones）是一个罕见的例外，该片由西德尼·波蒂尔（Sidney Poitier）和托尼·柯蒂斯（Tony Curtis）主演，他们扮演来自南方的罪犯，因为“监狱长有幽默感”而被锁在一起。当他们设法逃出监狱时，追捕者认为这两个黑人和白人可能会在被抓到之前就已经互相残了杀。不过这两个人并没有穿着条纹制服–当时美国许多州都已经淘汰了这种囚服，因为它们具有过时的残酷象征。相反，他们穿着不起眼的卡其色衬衫和廉价的长裤，因为繁重的监狱劳动显得很是单薄；他们在美国南方深处的沼泽地里一路跌撞摔打、拼命逃亡。有趣的是，1958年正是美国北卡罗来纳州最终废除使用条纹制服的那一年–在其他州废止了几十年之后。
由于当时美国的司法系统存在明显的缺陷，不愿意给黑人带来任何好处，因此在电影中，很少有黑人囚犯在狱中得到任何有意义的放映时间，这听起来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在这种情况下，艾娃·德约列（Ava DuVernay）极具煽动性的纪录片《第十三修正案》（13th，2016）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她揭露了美国黑人历史上的各种监禁，展示了黑人男子在南部“链子帮”中的窘迫生活。但是，即使已经换成极为普通的卡其布囚服，而且各州的颜色也不尽相同，但监狱条件也没有丝毫改善。在普莱斯顿·斯特奇斯（Preston Sturges）1941 年的杰作《苏利文的旅行》（Sullivan’s Travels）中，乔尔·麦克雷 (Joel McCrea) 发现自己处于南方的“链子帮”中。电影中有个极为引人注目的镜头：囚犯们被锁住的双腿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教堂；黑白两色的手都保持一样的姿态，而屏幕外的黑人传教士则唱着一首古老的灵歌《让我的人民走吧》（Let My People Go）。在这部本应是喜剧的影片中，压抑统一的黯淡景象令人震惊，而它对黑人角色与白人角色地位平等镜头的关注–无论多么间接–在当时都是极为珍贵的。通过监禁，特别是通过他们所穿的黑暗、单调的制服，他们被迫进入一种悲惨的平等状态。
在1999年一部类似的时代喜剧《人生》（Life）中，艾迪·墨菲（Eddie Murphy）和马丁·劳伦斯（Martin Lawrence）扮演的纽约人决定到南方去做生意。结果发现，在1932年的密西西比州，要成为一个被陷害为谋杀犯的黑人是那么的容易。由于这对患难兄弟一生都在监狱里，我们也看到他们的制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他们开始时穿着那些臭名昭著的条纹制服，最后成为穿着更干净、更整洁的纯蓝色服装的老人。制服的变化使系统看起来更加人性化，但他们被非法监禁的不公却始终如一。
｜原文发表于Little White Lies杂志 2019年01-02月合刊 PP.47
References
| ↑1 | 《乐一通》（Looney Tunes）是华纳兄弟早期推出的卡通系列之一，人物众多，风格倾向为观众带来欢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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