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linale 2021】导演拉杜·裘德(Radu Jude)谈《倒霉性爱,发狂黄片》

导演拉杜·裘德(Radu Jude)|©️Micro FILM,摄影:Silviu Ghetie

▍故事来源

这部电影的想法最初是在与一帮朋友们长期讨论中出现的。有几次我们都谈到了发生在罗马尼亚和其他国家的真实故事:某些教师在私下进行现场直播性聊天或在互联网上发布业余色情录像,因为这种个人行为而被他们任教的学校开除。讨论非常激烈,以至于让我感觉到这个话题看起来肤浅琐碎,但如果大家对它的反应如此强烈,背后一定有其原因。于是我决定拍一部电影–所以现在我在朋友面前算是做了一个定论,他们不可能再拿出类似的东西了。

影片有三个部分,它们以诗意的方式相互交融–按照马尔罗(Malraux)对“诗意”定义的理解:“毫无疑问,所有真正的诗歌都是非理性的,因为它用一种新的关系系统取代了‘既定’的事物关系。”

尽管电影的标题不言而喻,不过它的副标题“一部流行电影的素描”(a sketch for a popular film)可能还是需要解释一下。马尔罗曾经说过“德拉克罗瓦(Delacroix[1]1798年4月26日-1863年8月13日,法国著名浪漫主义画家)虽然肯定绘画成品优于素描,但他保留了许多素描,他认为这些素描作为艺术品的质量等同于他最好的绘画作品。”这个想法让我觉得很重要,我决定把它运用到电影制作中,试着看看如果一部电影的形式是开放的、未完成的、像素描一样的会是什么样子。是的,“流行”,因为我相信这部电影可以像夏日煦风一样轻松,也因为它类似于小报话题。但这不是一部真正的流行电影。它充其量只是一副可能的素描画而已。

|©️Micro FILM,摄影:Silviu Ghetie

▍疫情期间的拍摄

罗马尼亚的第一次疫情封锁于5月底结束,我们本应在10月和11月拍摄。当我们看到第二波新冠疫情即将到来时(7月初),我和制片人亚大·所罗门(Ada Solomon)必须做出决定:要么我们坚持计划(这意味着也要申请额外的资金),但要冒着疫情恶化时推迟拍摄的风险;要么我们用现有的资金尽快拍摄。我们选择了后者,并开始筹备影片。需要处理的事情数量在增加,所以我也必须决定如何与人互动。我坚信,作为一个导演,你对演员和工作人员负有一定的责任。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我看到的那些疯狂拍摄成就的电影作品,《一路向东》(Way Down East,1920),《阿基尔,上帝的愤怒》(Aguirre, the Wrath of God,1972),《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1979) 等等。我现在仍然很佩服他们,但我太软弱了:在拍摄的时候,我尽量不拿任何人的生命和健康冒险。我认为世界上任何一部电影都不值得别人染上哪怕是普通的感冒,而为了我的烂片,那就更不值得。考虑到这些,我自己做了所有的选角工作,通过Zoom完成了所有排练,并决定让工作人员都戴上口罩,而且连演员也需要如此。首先,因为电影应该是当代的,而口罩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想抓住这个瞬间,找到戴口罩的人类学意义。其次,因为我关心所有参与者的健康。你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应我的邀请出现在影片中的。我是东道主,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大多数人都同意这些安全规定。他们中一部分较为脆弱的人之所以同意拍片,只是因为我向他们承诺,会严格遵守社会疏导和保护的规定。我们在拍摄前都进行了Covid-19的测试,而且还是两次。

|©️Micro FILM,摄影:Silviu Ghetie

如果你在此时上街的话,那些残留的痕迹–音乐会的海报、空荡荡的餐厅,诸如此类——都已经是不复存在的现实的标志。电影可以用多种方式捕捉事物,捕捉时间流逝的征兆,捕捉当下的瞬间。

在拍摄的第一天,我们的制片人亚大·所罗门向大家解释说,戴口罩是拍摄电影期间的强制性规定,我们必须每4个小时更换一次(由制片方免费提供),工作餐只提供三明治(原因显而易见)。每个人(是严格按照字面意思:每个人)都同意了。而且我们大多数人都尊重规则,虽然很累,而且在酷热的环境下一天12小时戴着口罩也非常难受。但还是有一些工作人员或演员有时不尊重规则,这使我们的拍摄比计划得更有挑战性。如果只是涉及到他们自己个人的身体,我其实并不反对破坏规则的人,但是我反对那些破坏规则会危害或伤害他人身体的人。在电影片场(或者说在我的片场,随便),最大的好处是每个人都有和其他人拥有一样的权利:同样的工作时间(除了特殊情况,比如比较耗时的化妆等)、同样的食物、同样的住宿或交通。所以,每天还是有几个人随时随地摘下口罩,这让人挺失望的。我认为这是对同事的不尊重,是一种“去你妈的,我不管别人,就算会感染你,我也要先感觉良好才行”的态度。这有时会让片场的气氛变得紧张,但也仅此而已。拍摄结束后,我们都很健康,对此我还是挺欣慰的。

|©️Micro FILM,摄影:Silviu Ghetie

▍电影主题

什么是淫秽,我们如何定义它?我们习惯了一些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行为比我们在影片中看到的那种掀起轩然大波的小行为要淫秽得多。

这就是我的想法:将这两种淫秽行为进行碰撞;并发现色情视频中的一种所谓的淫秽行为与我们身边发生的但却熟视无睹的行为相比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电影讲述了一个当代故事,一个短小的故事。如果说历史和政治是影片的一部分,那是因为如果我们把故事放在历史、社会和政治的背景下看的话,故事本身就有更深的意义。

淫秽是这部电影的主题,同时电影不断邀请观众将所谓的平凡业余色情影片的淫秽与我们周围的淫秽行为以及我们近代史中发现的淫秽进行比较,这些痕迹无处不在。所以,观众应该进行这种蒙太奇操作。乔治·迪迪·胡伯曼(Georges Didi Huberman)写了一些有关蒙太奇的重要内容,它也适用于我们的电影:

“蒙太奇正是对这一历史性建构问题的根本回应之一。由于它并非以简单为导向,因此蒙太奇摆脱了神学的束缚,并具有使影响每个对象、每个事件、每个人和每个姿态的那些存留的、不合时宜的、矛盾时空的交汇点清晰可见的能力。所以,历史学家放弃了讲述‘一个故事’的想法,但这样做却成功地表明了,如果没有时间所有的复杂性,没有考古学上所有的历史阶层,没有命运所有的穿孔断片,历史也就不可能是这样。”


|原文刊于电影节官方电影资料|翻译:Derek

References[+]

References
1 1798年4月26日-1863年8月13日,法国著名浪漫主义画家
Radu Jude

罗马尼亚导演和编剧,凭借《倒霉性爱,发狂黄片》(Bad Luck Banging or Loony Porn)赢得2021年德国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熊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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