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most unique(最独特)”在语法上是不正确的,但一旦谈到黛安·基顿(Diane Keaton),所有语法规则——甚至我猜,其他一切规则——都可以暂时搁置。她与这个星球上任何人都不同,也很可能是我们再也不会遇见的那种人。她的面容与笑声,总能照亮她所进入的任何空间。
我第一次见到她那种修长的美,是在一次试镜上。当时我心想:如果“哈克贝利·费恩(Huckleberry Finn)是个美丽的年轻女子,那她一定就是基顿”。她刚从橙县(Orange County)出来,飞到曼哈顿追求表演事业,先在一家衣帽间当看衣女工,随后被邀请在音乐剧《发胶》(Hair)中出演一个小角色,最后竟成了女主角。
与此同时,大卫·梅里克(David Merrick )和我正在莫罗斯科剧院为我的戏剧《再爱我一次,萨姆》(Play It Again, Sam)试镜女演员。桑迪·梅斯纳(Sandy Meisner)当时在教表演课,他告诉梅里克,有一位正在崭露头角的女演员非常出色。她走进来为我们读了几段戏,把我们俩都震撼得不知所措。
唯一的小问题是——她看起来似乎比我高,而我们并不希望在剧中的笑话里出现这种身高差的尴尬。于是我们像两个小学生一样,背靠背地站在莫罗斯科的舞台上量身高。幸运的是,我们身高一样,于是梅里克就雇用了她。
排练的第一周,我们彼此一句话都没说。她害羞,我也害羞,而当两个人都害羞时,气氛就会变得相当无聊。直到有一次,碰巧我们同时休息,便一起去第八大道上一家小餐馆匆匆吃了顿饭。那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私人接触。结果就是——她太迷人、太美丽、太有魔力了——以至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智。我想:我真的会这么快就坠入爱河吗?
等到这部戏在华盛顿特区首演时,我们已经成了恋人。那时我第一次私下放给她看我的处女作,并不断提醒她那部电影有多糟糕、简直一团糟、彻底失败。她从头到尾看完《抢钱夫妻》(Take the Money and Run,1969),然后说这部电影“非常有趣,而且非常有原创性”。她就是这么说的。后来电影取得了成功,证明她是对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怀疑过她的判断。此后我拍的每一部电影都会让她先看,我开始只在意她的评价。

随着时间推移,我拍电影几乎只为一个观众——黛安·基顿。我从不看任何影评,只关心她的看法。只要她喜欢,我就认定那部作品在艺术上是成功的;如果她反应平淡,我就会认真听取她的批评,重新剪辑,让作品更接近她所认可的样子。那时我们同居,我几乎通过她的眼睛在看世界。她在喜剧和正剧中都极具天赋,还能真情实感地唱歌、跳舞;她也写书、拍照、做拼贴、设计房子,还导演电影。最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总是笑声不断。
尽管她性格害羞、谦逊,但在审美判断上却极为自信。无论是在评论我的电影,还是在评价莎士比亚的戏剧时,她都坚持用同样的标准。如果她觉得莎士比亚写得不好——哪怕全世界都在赞美他——她也只相信自己的感觉,毫不犹豫地指出“老莎”的问题。

她的时尚感当然令人叹为观止。她的服装搭配就像鲁布·戈德堡(Rube Goldberg)的机械发明那样复杂离奇。她能把一些完全违背逻辑的衣服穿在一起,却总能奇迹般地奏效。到了后来,她的风格变得愈发优雅。
我们同居的那几年,她教会了我太多事情。举个例子:在认识她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暴食症(bulimia)”。我们常常去看尼克斯的篮球比赛,之后会到 Frankie and Johnnie’s 吃牛排。她能吃下一整份西冷牛排、土豆饼、大理石芝士蛋糕,再配上一杯咖啡。可等我们回到家,不一会儿她又会开始烤华夫饼,或者塞满猪肉的大玉米卷。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个身材纤细的女演员,吃得像保罗·班扬(Paul Bunyan,传说中的巨人伐木工)。直到多年后她在回忆录里写到自己的饮食失调,我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可在当时,我只能想——除了鲸鱼纪录片里,我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吃东西。
有趣的是:尽管她在戏剧与艺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与洞察力(她收藏绘画作品,还在早期就欣赏赛·托姆布雷 Cy Twombly),黛安·基顿却在骨子里是个乡下姑娘,一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我其实早该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初次约会时,我会在烛光下凝视她的眼睛,告诉她她有多么美丽。她则盯着我反问一句:“Honest Injun?(真的嘛,你要像印第安人般发誓?)” “Honest Injun?除了老黑白喜剧《我们这帮孩子》(Our Gang)里的人,谁还会这么说话?”我回答说。

还有一次,是她带我去橙县的家里,和她的家人一起过感恩节。她的父母、姐姐、弟弟、基顿奶奶、霍尔奶奶(奶奶?),以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个子男人——他说那只火鸡是工会免费送的。晚饭后,大家聊着跳蚤市场和车库甩卖的事,然后收拾了餐桌,每个人都分到一些硬币,我们——包括我——就围坐一圈玩起了“便士扑克”。玩的是五张牌、七张牌梭哈,赌注却只是几分钱。
那时我正沉迷于扑克,习惯和一些经验丰富、纪律严明的高手玩大局,于是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下注、诈唬,吓得基顿奶奶和霍尔奶奶都放弃了十美分的底池。不过这位演员女儿基顿,打起牌来却毫不留情,好像每一局都是赌上一千美元似的。最后,我成了大赢家,赢了大约八十美分。我想两位奶奶从此再也不想让我去她们家了,她们大概觉得我是在骗她们的钱。
这就是基顿的世界、她的家人、她的背景。令人惊叹的是,这个美丽又天真的“乡下姑娘”,后来竟成了一位获奖无数的演员和优雅的时尚偶像。我们曾一起度过几段极为美好的岁月,最终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至于为什么分手,恐怕只有上帝和弗洛伊德能解释。
她后来和许多出色的男人交往,他们一个比一个更迷人;而我则继续追寻那部至今仍在挣扎中的“伟大杰作”。我曾半开玩笑地对基顿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像老电影里的角色那样——她成了诺玛·德斯蒙德(Norma Desmond),而我就是她的埃里希·冯·施特罗海姆(Erich von Stroheim),诺玛·德斯蒙德曾经的导演兼现在的司机。
但世界总在被重新定义,而随着基顿的离世,它又被重新定义了一次。就在几天前,这个世界还包含着黛安·基顿;而如今,它已不再如此。也因此,世界变得更黯淡了一些。不过,她的电影还在,她那爽朗的笑声,仍在我脑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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