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迪·艾伦(Woody Allen)已然成就了一切。这位演员、喜剧人兼电影制作人拍摄了50部影片,获得过24次奥斯卡奖提名。
他的影响力无处不在——从情景喜剧到单口相声,再到自1977年《安妮·霍尔》(Annie Hall)问世以来的每一部浪漫喜剧。在这个过程中,这位头发稀疏、戴着眼镜、极度神经质的矮个子男人,竟成了美国最出人意料的主角。
如今89岁高龄的艾伦出版了他的首部小说《巴姆之谜》(What’s With Baum?),小说讲述了一个黑色喜剧故事:犹太中年作家阿舍·巴姆(Asher Baum)怀揣着一个足以颠覆人生的秘密。换言之,这就像是伍迪·艾伦的电影——只是以书籍形式呈现。作品还触及当代重要主题:一旦指控成立,定罪便如影随形。这也是他在访谈中与巴里探讨的核心主题。
《巴姆之谜》已于9月23日上市。今日我们为读者独家首发节选。
——The Free Press 编辑部

近来,阿舍·巴姆开始自言自语。倒不是那种为厘清思绪或面对艰巨任务前的偶尔咕哝,也并非与过往或当下的虚幻对象进行妄想式的较劲——否则他早就疯了,至少尚未完全疯癫。至于早期痴呆的可能也被排除,毕竟他正值精力充沛的51岁,记忆敏锐,家族更无任何认知障碍病史。
医生给他的唯一告诫是少摄入盐分、注意防晒、保持现有跑步机运动量。若说真有什么困扰,大抵是疑病症引发的恐慌——他在每颗痣、每声咳嗽、每根倒刺中都窥见深渊,甚至可悲地在每段旋律、每朵鲜花、每道彩虹里都看到绝望。当巴姆凝视镜中的自己,他认出了那条聪明却混杂的混血体:继承了父亲哀伤的眼眸与母亲的犹太鼻廓,再烙上自己独有的焦虑印记。
他那浓密却凌乱的发丝,搭配福斯特·格兰特(Foster Grant)黑框眼镜,俨然学者风范。若他是电影演员,定会饰演心理医生、教师、科学家或作家——最后一种身份正是他的本真。在同一面镜中,他不禁注意到几缕银丝悄然显现,这在他看来并非智慧将至的征兆,依他的运气,倒更像是老年助行架的前奏。
夏末时分,巴姆习惯在马萨诸塞州乡间宅邸前的大池塘周边散步——更准确地说,是妻子康妮的别墅。七十余英亩的草坪与野生林地间,他常与自己探讨深刻命题。行至池塘尽头林地处,他总会就某个紧迫议题与自己激烈争辩。即便在屋内,若四下无人,只要倾诉的欲望涌动,他便随时开启这场自我对话。
“毕竟,我还能与谁倾谈?”他思忖着,“还有谁能像我如此友善、投契又敏锐,如此全神贯注且彬彬有礼?是的,体贴入微,最重要的是善解人意。还有谁会以开放心态、带着些许同情倾听我、在乎我?有谁在意我终日推石上山的艰辛?即便真将石头推至山顶,我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山巅的一块石头。妙极了。那我为何还要挣扎?”
近来巴姆与自己的分歧愈演愈烈,有时甚至相当激烈。但他仍想:除了阿舍·巴姆,还有谁能体会我痛苦的深度与忧虑的广度?我能向谁抱怨而不至于在两分钟深刻质问后就被打断:“别抱怨了,阿舍,真烦人。我们都有自己的难题。”可我所求的,不过是厘清这惯常栖息的微小癫狂。不,或许远不止于此。或许我真正渴望的,是理解众生百态,参透万物本质。
巴姆希望用文字驱散笼罩人类黎明的混沌与悲剧真相。早在多年前,他就向奥登(Auden)诗中“野餐时远方的雷鸣”宣战。他相信以小说家身份对抗人类处境的最佳方式,是创作动人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必须伟大,”他心想,“因为长夜漫漫,而敌人诡计多端。”
他早年便认定,不能仅作为记者记录现实的平凡起伏。在他看来,虚构比现实更真实,更能触及灵魂,逼近“这世界究竟怎么了”的真相。老天爷,到底谁在主宰一切?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改变人们的视角,为此必须精准把握全局。他不愿像受害者般湮没于永恒,至少该留下几卷帮助他人前行的著作。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墓志铭写着:阿舍·巴姆长眠于此——那又如何?

Photograph by Arnold Newman
他再也无法与妻子交流那些最重要的事。“康妮对我充满敌意、愤怒与失望,”他想,“她再也无法忍受我的抱怨。”十四年婚姻,从最初的烛光晚餐与鲜花,到如今滴水穿石般的争执与怨恨,终于积累成一触即发的炸药。
“她比我小五岁,依然美艳动人,依然充满魅力,依然带着直取要害的犀利——这曾让我深深着迷。”当然,德古拉也嗜咬咽喉,但现在猎物成了巴姆。“我想在某些方面我仍爱着这复杂的纯种女人,”他思忖,“但确实无法与她交谈。不出三言两语就会惹恼她。”他也无法与弟弟乔希倾诉——“他和她上过床。或者说,也许上过。大概吧。我不确定。我们的对话变得生硬,虽然爱他,却无法信任;而若坦白猜疑又会伤害他,所以我们无法交心。至少我无法敞开心扉。我提过觉得他和康妮睡过吗?是,刚才说过了。太好了。现在还要开始重复。真是雪上加霜。”
他亦无法与首任妻子尼娜交谈——“愧疚太深。当年我如此荒唐,她却那般温柔。我最初的不理性行为正是从尼娜开始。”巴姆21岁结婚,急于搬离父母家开始记者生涯。他爱上巴纳德学院的漂亮学生尼娜·格拉斯(Nina Glass)——恰巧是同卵双胞胎之一。然而婚后两个月,他又恋上她的孪生妹妹安。随后上演的并非莎士比亚喜剧,而是给尼娜带来巨大痛苦,让巴姆陷入困惑、愧疚与自我憎恶的悲剧。
他曾向心理治疗师倾诉,对方试图从他的梦境寻找答案。但《圣经》中约瑟为法老解梦的奇迹,在东68街那小诊室的沙发上并未重演。他不知道格拉斯姐妹后来如何,但清楚若再相遇,自己会羞愧难言。他早已放弃心理治疗,因为治疗生效的前提是患者愿意改变,而巴姆唯一愿意更换的只有治疗师。
他也无法与第二任妻子泰勒交流。一方面她远居新西兰,但比距离更致命的是——她抛弃巴姆,跟某个年少暴富、三十岁退休买农场的摇滚鼓手跑了。此事给巴姆带来巨大打击,此前他仅以访客身份去过佩恩·惠特尼精神病院。他再也不想和泰勒说话,也不愿再想起泰勒,除非在某些阴雨的午后。
这就是全部了。除了阿舍·巴姆,再无人真正理解阿舍·巴姆。没有心理医生、没有前任、没有朋友、没有评论家——这些年他们似乎都已疏远。唯一明事理的,只剩他自己。
此刻他踱过草坪,从口袋掏出康妮送的古董鼻烟盒——几个世纪前,这盒子曾装着让纨绔子弟打喷嚏的鼻烟。“凡人多愚蠢,”他想,“竟以打喷嚏为乐。”如今盒里装着治胃酸的耐信、一片赞安诺、一片安定。他调侃道,只差一颗氰化物胶囊了。
服下耐信丸,他刚结束在池塘远端的散步,那里曾上演关于他近期戏剧恶评的激烈自辩。他曾在百老汇外围剧场尝试戏剧创作,发现比写小说更难。“沉闷说教,”媒体如此评价——与他小说获得的批评如出一辙。“道德说教,”他们写道。他的结论是:无论评论写得多么文采斐然、见解看似精妙,归根结底只是个人观点。
他的写作仍在推进,可惜是下坡路。上一本书几乎全军覆没,前作亦然——那部关于集中营里相爱的男女,冒着酷刑死亡风险秘密幽会三年,最终获释时女方却甩了他:“曾经很开心,但你真不是我的菜。”此书只获零星赞誉,读者寥寥,多数人更未解其讽刺意味,抨击它轻待大屠杀。那年他尝试冥想,却满脑子差评。
仍在为刚才关于戏剧衰亡的自辩耿耿于怀,巴姆朝房子走去。这座殖民风格住宅精致逼真,只是换上了几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如果清教徒的室内设计师早想到这种窗,他们大概也会喜欢。
窗外池塘里游动着可爱青蛙和太阳鱼,马萨诸塞州森林中红枫与黑桦郁郁葱葱。巴姆憎恶乡村。尽管秋植正值繁茂,他不得不承认紫苑、三色堇与菊花令人欣喜,但仍不及曼哈顿巴尼格林格拉斯店的熏鲑鱼百吉饼般赋予人生意义。冬日雪覆之景,或许会被他钟爱的摩西奶奶绘入画中——尽管他讨厌她的题材。
巴姆始终憎恶乡间一切:蜱虫蜘蛛、可爱却带狂犬病的浣熊、毒藤、嘈杂的蟋蟀与蝉鸣。他厌恶与世隔绝、幽灵般的寂静、深夜如墨的漆黑。是的,康斯太勃尔的实景画作令人屏息——但也就六分钟。拜访乡村很美妙,但惊叹过后终要回归文明:书店、唱片行、电影院。即便这些几乎消失殆尽,他依然怀念。但谁愿住在晚餐后散步还需带手电的地方?
诚然,没有百老汇灯火的遮蔽,星空璀璨无垠,令人惊叹。但对巴姆而言,这景象令人恐惧——那些炽热气体构成的巨大球体如此遥远。天啊,想想那些以光年计数的距离。还有那些巨大岩块在无谓暴力中横冲直撞的混乱天象。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任凭你向星辰祈求,它们永远不会满足你任何愿望,无论多么微不足道。巴姆觉得,都市街头的犯罪暴力与夜空中的景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忆起曾在商店目睹歹徒公然抢劫,众人束手无策,保安僵在纽约随处可见的格洛克枪口前,动弹不得。但在城市总有希望与选择:有人群、警车、好心人、门卫。若你在乡间别墅孤身一人,凌晨三点有辆车停在门口——老弟,那就全完了。
当然,这些纷扰思绪从不困扰妻子康妮。她被幸福的童年、美貌、智慧以及对“更伟大存在”的信念所庇护——巴姆常说这信念就是她的信托基金。看着她晨跑后冷静下来:修长傲慢的身姿,雪肤乌发,深色眼眸。
“好比《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王后:蛇蝎美人,但性感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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