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电影生活在一起第244天
2017年8月3日星期四
片名:雾码头 Le quai des brumes (1938),马塞尔·卡内
南京,家
“我试着画过花、女人、小孩子。似乎我描绘的东西里都隐含着罪恶。我见过玫瑰花里的罪恶。有什么能比一棵树更简朴。但当我画出一棵树,却是因为有人或者有某种东西藏在树后面。我情不自禁画那些藏在后面的东西。对我来说,游泳的人是已经淹死的人。”
超现实主义诗人雅克·普雷维尔(Jacques Prévert)为《雾码头》里一位串场的画家所写的对白。看这部电影时候,有一种渴望,是把它的对白全都背下来。普雷维尔写得太伤感、太宿命,但是也太酷了。
再听听这一句——“人生就是正在腐烂的事情”。这是我在电影里听到过的最丧的台词了。当时是1938年,朗佐尼在法国电影史里写到这是一个“命运沉重的劫数即将降临”的时刻。
在勒阿弗尔,一个雾气弥漫的码头,罪恶和激情,一切都顺理成章。在雾气弥漫的黑夜里,枪、谋杀、嫉妒、有人想要逃匿、有人迷失方向。男人是个有尊严的逃兵,女人穿着透明的风雨衣,他们注定在一间木屋相逢。爱和死亡在这里不期而遇。绰号巴拿马的店主说,在这儿请不要谈论雾、不要谈论烦恼和不幸,在这儿你可以保留自己的秘密。
《雾码头》的一幕一场,都是诗行。让·迦本扮演的逃兵,伪装成画家,想要登上前往南美洲的远洋轮船。但是远方,永远是抵达不了的地方。命运就像大海一样——“粗暴又多雾”。怀揣着秘密的人,往往也放弃了做梦的资格。普雷维尔写到:“梦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因为每个人都做梦。”
所有认为自己被生活抛弃、或者想要抛弃生活,想要远离人群,逃避任何秩序和规则的人,都能在这部电影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在潮湿的街道上逃窜,在焦虑的小酒馆里绝望。和追求自由的其它人一样,“所有人都要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只有对此深感浪漫的人们,才会感同身受、同病相怜。
人们把《雾码头》的导演马塞尔·卡内,和让·维果、雷内·克莱尔、让·雷诺阿等人一起,视为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影响波及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和新浪潮。我们从卡内的电影里也能嗅出黑色电影的气味。无论如何,就像杰夫·安德鲁所说的那样,卡内最好的这几部作品(还有《北方旅馆》、《天色破晓》、《天堂的孩子》),何止是诗意,简直只能用诗来形容。
除了导演卡内和编剧普雷维尔的长久合作之外,共同创造杰作的还有美术师亚历山大·特罗内和作曲家莫希斯·焦波。他们的工作在《雾码头》里融为一体,但是也各自让人印象深刻。当然也包括,让·迦本和米歇尔·摩根扮演的男女主人公,是那一时期法国银幕上最为也最完美的情侣。连同他们神秘和忧郁的吻,我们或许可以把它们统称为“法式”的颓废之美。
虽然《雾码头》里苦涩地追问“你热爱生活,可是生活爱你吗?”。但是当让·迦本淡淡地说出“它对我的确不太公平”时,这位主人公仍然没有屈服于这个令人沮丧的世界,也并没有一走了之。这么形容他的行径,并不意味着赞美他是一位英雄。而是证明在受人摆布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持尊严和燃烧爱。
- M就是凶手(M)1931,弗里茨·朗
- 吸血鬼(Vampyr )1932,德莱叶
- 亚特兰大号(L’Atalante )1934,让·维果
- 雾码头 (Le quai des brumes ) 1938,马塞尔·卡尔内
- 罗马,不设防的城市(Roma, città aperta)1945,罗西里尼
- 美女与野兽 (La belle et la bête)1946,让·谷克多 / 雷内·克莱芒
- 第三人(The Third Man)1949,卡罗尔·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