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憧憬的美好愿景不在,若生活的支撑和动力一夜丧失,若回首生命,一生价值几乎为零,我们该如何面对生活,面对自身?
年轻的西班牙女导演宝拉.奥提兹用一部惊艳的处女作《蛹》尝试回答这些深邃的生活命题,并把自己对于人生哲理的思考通过平缓流畅的影像发散开来,用诗意的镜头深入展现影片人物的潜意识,记忆和内心挣扎,构筑了一个属于自我,基于现实之上的意识流世界,蛹作为穿插其中的符号隐喻,不语自明,“破茧成蝶”的希冀化作自我救赎的愿景。
但影片不仅仅止步于终极意义,还有更多的现世指涉。饱含痛苦与折磨的西班牙现代史,各阶段都有不同的坚强女性来支撑这个国家不致倒下,不致落入无边的人性黑暗深渊。导演以此为基础,撷取了三个处于西班牙历史转折期的女性,通过三个女性伊内斯、比奥莱塔、路易莎在这三段历史关头的不同遭遇来阐述自己的现实关怀和政治诉求。
1923年,若鸢尾花一般美丽,仿佛蓝色精灵俯身的比奥莱塔身体孱弱,在祖父庄园养病时少女怀春,爱上了一名因为西班牙右翼势力抬头,被其迫害不得不借道而过前往巴黎的进步青年,但在心上人一去不复返后,少女发现收到的情书竟是自己慈爱的老祖父安慰自己的代笔,负心人其实完全没有音讯,冲动下想去巴黎一探究竟,路途惨遭强暴,美丽的花朵零落成泥,第一次尝到人生的苦涩。
第二段故事发生在西班牙内战后,二战炮火正浓的1941年,农妇伊内斯的爱人作为反对派被气焰冲天的佛朗哥法西斯政权大肆抓捕,情侣俩整日担惊受怕,在法西斯迫害中却爱意日增,为了抵抗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和绝望,两人决定成婚,用爱意冲淡白色恐怖。新婚不久,丈夫就被佛朗哥的爪牙们带走囚禁,伊内斯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于是挣扎求生,百般艰辛,还因掩护丈夫的好友和革命同志而遭右翼分子的人格侮辱,被剪去了美丽的长发。最终孩子诞生的那天,丈夫也被枪杀。
第三段故事发生在1975年,佛朗哥政权摇摇欲坠之际,红颜褪去的路易莎和一名女性伴侣住在一起,身无长技的路易莎只能靠这位亦为爱人亦为伴侣的友人用裁缝手艺养活。路易莎想要一个家庭和孩子,却碍于现实不能成真。平时往来甚多的内衣店老板想追求她,路易莎的心不禁左右摇摆,此时却发现自己患上了乳腺癌,割去半边乳房,饱受化疗之苦的路易莎失去了昔日容貌,也失去了和一个男人组建家庭的勇气,只能将遗憾和寂寥深埋心中,直面自己的生活境况,勇敢活下去。
宝拉.奥提兹用三段蕴意深沉的故事讴歌了西班牙女性不畏现实生活的挫败,勇于追求梦想的勇气,同时隐喻西班牙的现实困境(经济不景气,右翼势力抬头,恐怖分子死灰复燃)的解决之道。长久以来,人们都说女性是最柔弱的,但往往女人也是最坚强的。影片里女主人公们虽惨遭生活的蹂躏、但最终女性的力量成了拯救的希望。女性精神则是对抗的极限:是弱者的呐喊,是无力改变却从不妥协的坚韧,承载着百年历史和人性的残暴。结尾处,无边的荒漠中,比奥莱塔抱着孩子坚强的走在晴空万里下,路易莎和示威游行的人群擦肩而过,“反压迫,要自由”的呼声让人热泪盈眶,成了本片无声的注脚:黑暗尽头就是光明。
宝拉.奥提兹虽年轻,但能驾驭这等主题,让人惊叹。同时通过鲜活,并不因为诗意形式而晦涩的精美镜头语言呈现了故事和寓意,控制力十分惊人。在整个金爵奖竞赛单元,导演技巧和个人化风格的糅合是最具代表性的,也是最娴熟的。
三位主演的精湛演技也成就了本片,有望抱团斩获本届金爵奖的最佳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