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处:http://www.asahi.com/edu/university/president/TKY201104040143.html
译者:李楠
以实习为中心的日本映画学校(现已改名为“日本电影学院”,下同)
日本映画学校是迄今为止向日本电影界和电视节目制作现场输送人才最多的学校。拍摄电影和制作节目需要包括导演、制作人、编剧、摄影、照明、录音、剪辑等在内的众多工作人员,而无论哪个部门,都可以看到日本映画学校毕业生活跃的身影,他们的贡献也被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可以说,这座学校就是日本电影界及电视节目制作的根基。
我校由跻身世界电影大师之列的知名导演今村昌平创办。今村昌平于1957年开始导演生涯,后凭借《猪与军舰》、《赤色杀机》等名作,早在60年代就已成为代表日本的电影大师之一。但60年代也是日本电影界的艰难时期,被誉为娱乐之王的电影不再繁荣,电影的人气被新登场的电视所取代,观众也随之大幅流失。虽说最终得以为继,可到了70年代,电影公司陆续破产,制片厂闭门停业。其后果是,除了少数例外,电影公司不再采用年轻的新人。
此前,以电影为志向的年轻人都会首先从师于制片厂。他们一般都是先进制片厂做上多年助手,边打工边学习技术,最终成为能独当一面专业人才。而要想成为导演、摄影师、录音师,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第二条道路。因此,一旦制片厂不再募集助手,以电影为志向的年轻人将陷入无路可走的困境。
陷入这种困境的并不止年轻人。制片厂的工作人员也同样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虽然电影或工作上小部分内容可以通过自学习得,但摄影、照明、美术、录音等工作的主要技术只有通过实践经验的积累才能掌握。因此,如果没有后生可以传承这些工作,那么电影将无法拍摄。
基于这种情况,今村昌平将此前在制片厂一同工作的人们召集起来,于1975年在横滨创立了两年学制的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该校给学员实习制作电影的平台,并安排导演、编剧、摄影师、录音师等现场技术人员直接参与指导。
虽然此前也有教授电影课程的大学,但所谓大学都是以教室中的授课为主,历史和理论才是学习的中心,而实习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带品。如果想拍实习作品,还得自己筹集资金,即便用论文替代实习作品也可毕业。与之相比,以实习为中心的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而学生实习作品的制作费就包含在学费里。
试着列举一下曾在该校任教的老师,你就会发现占据日本电影界大半江山的耀眼明星都包含在列。筱田正浩、浦山桐郎、黑木和雄、老前辈吉村公三郎、今井正、大庭秀雄等名导都曾莅临指导。除了现场指导,还有电影史课程,外国电影由淀川长治负责,日本电影则由我(佐藤忠男)负责。每堂课上都会放映一部经典电影,并进行详细的讲解。整个学校几乎就是一座制片厂。制片厂为了制作电影会进行一系列的调查、研究和讨论,所以好的制片厂也可以说是好的学校。正因如此,过去优秀的制片厂里,许多没有什么学历的助手都成为了超一流的大师。
学校经营者今村昌平的烦恼
编剧•剧作家郑义信是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时代的毕业生,现在正活跃于日本映画学校的师资队伍中,他在杂志《剧本》中记述了这样一段独特的回忆。
“当时剧本创作是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一年级学生的一门课程。这门课程并不单指创作,还要请剧作家来进行修改,可以说是奢侈的一课。帮我修改剧本的是宫内(妇贵子)老师。我预先还很狂妄地给指导老师定了个条件。要求必须是‘四十多岁的女性’……之所以会加这样的条件,是因为我当时野心勃勃地想写一个以关东大地震为背景的本子,讲述的是一个年轻朝鲜男人寄居在一个四十多岁日本寡妇家时发生的故事。(中略)和宫内老师初次见面时,老师一看到我的模样就笑道:‘是你呀……太滑稽了。学生竟然来指定指导老师……而且最合适的还刚好是我,这就更滑稽了’”(下略,郑义信《追悼•宫内妇人贵子》剧本2010年6月号)
宫内妇贵子是创作过很多人气电视剧的一流剧作家,即便是这样一位大家,也愿作为一名教师来学校指导。 “你不是韩国人么?好好学学你们国家的历史啊。”她就是像这样,仿佛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去教导郑义信的。
今村昌平当时一边经营着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给自己带的实习班上课,一边还作为导演制作着《复仇在我》(1979)、《楢山节考》(1983)等后来成为其代表作品的电影。多年后今村昌平感慨万千地回忆道,作为学校的经营者,实际上是非常辛苦的,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电影的时候,一些学生曾恳请他说:“请校长一定要坚持拍电影。我们可以打工来帮助您的。”被这番话打动,今村昌平才终于开始了《复仇……》的拍摄。学生打工挣来的钱对于大制作的电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学生的心意实在令人欣慰。而且,教师们像这样,在教学的同时投入到电影的制作中,可以增加学生和拍摄现场的接触机会,这对于提高学生们的士气是非常有效的。望着老师们工作的身影,学生的眼里都闪耀着光芒。当然,也会有因为工作无法授课的情况,这时就必须尽快安排好代课教师了。
建立起独特的教学模式后,过了10年,也就是1985年,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搬迁到川崎市麻生区,现在的小田急电铁新百合之丘车站前,作为三年学制的专门学校——日本映画学校再度起航。学校在横滨放送映画专门学院时期就培养出了多样的人才,导演界包括三池崇史、本广克行、佐佐部清等,编剧界有上面提到的郑义信,摄影师有山本英夫,还有成为艺人的ucchan-nanchan等等。但是,校长今村昌平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希望能够更加地丰富教学内容。他很早就期望能够把学校建设成四年制的大学,并为此多次策划立案,但设立大学毕竟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今村昌平曾提出从世界各地,尤其是亚洲吸收大量学生,建立亚洲电影人才培育中心的构想,然而,要将之变为现实并不容易。
实习中诞生出的丰富而多样的作品
过去,只有经过极其激烈的竞争后进入制片厂的少数幸运儿才能制作电影。而现在任何人都可以拍电影,并有以此为目标的电影学校存在。曾经,对于我们这些想进入电影界却没有足够学历的年轻人来说,进入制片厂工作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我很羡慕现在的年轻人,因为我最后只成为了一个无需学历的电影评论家。虽然过去制片厂的职业教育非常好,但是,我想,每个制片厂都会囿于各自不同的风格。因此,如果要在电影中反映现实社会的多样性,这种狭小的视野可能会成为阻碍。
1996年成为日本映画学校的校长后,我观看了学生的全部实习作品,也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这对我而言是非常可贵的体验,因为通过这些作品,尤其是那些由学生们坦率地表现各自烦恼的作品,让我认识到除制片厂拍摄的那些电影之外,竟还能有如此丰富的题材。自此,我意识到我的工作就是要鼓励他们进行这些独特的表现。
毕业制作的电影中有很多这类作品。如九期生的《fatherless/没有父亲的年代》、11期生的《青chong》和《再见,泡菜》、15期生的《熊屉的遗言》。22期生的《来追我吧》,更有和中国北京电影学院、韩国电影学院联合制作的短片集《三个港口的故事》,除此之外,还能举出很多例子。
学生们吸收了制片厂迄今所拍影片的优点,并以此为基础,通过各自不同经验和观点的鲜明展现才催生出这些独特的作品。我希望学校能继续发扬这一优势。而学校该为此做些什么呢?我想,除了要让学生们像在曾经的制片厂一样不断地掌握专业技术,还要为他们提供开阔视野、深化修养的场所和机会。我们的学校要鼓励学生更无拘地谈论那些过去制片厂没能拍出的题材和经验,并将其发展成电影构思。当然我们现在也是这样做的,只是还要争取更上一层楼。如今的我也和今村昌平一样,把学校的大学化作为自己的梦想。
日本映画大学的蓝图
近年来,小田急电铁新百合之丘车站周边迅速地实现了城市化,过程中,建设文化都市已成为当地居民和政府的一致愿望。日本映画学校迁来不久,昭和音乐大学也随之搬来,于是当地聚集起了相当多的学生,办起了新百合电影节,建起了复合型影院,还成立了川崎艺术中心。艺术中心的影像馆虽然简易质朴,但馆中的优秀电影放映计划吸引了无数观众,并赢得了全国的关注。这个拥有了强大文化力的城市从2009年开始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盛大的川崎•新百合艺术节。
很幸运的是日本映画学校得以和这一系列的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日本映画学校可以说是新百合电影节的主要推动者,并一直积极地支持川崎市艺术中心的成立、运营及川崎•新百合艺术节的举办,但我们并不只作为当地的教育机构参与。所谓电影,拍摄时需要接触当地居民,完成后则会在社会上广泛放映,所以我们首先希望能和本地人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要成为一个电影人,也要先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地区的好公民。日本映画学校的大多数学生都曾作为志愿者参加过新百合电影节等活动,今后,我们会更加积极地加强这方面的合作。
求学于日本映画学校的多为高中毕业生,另外,也有不少是大学辍学或大学毕业后才入学的。迷茫地进入大学,震惊于课程之乏味的他们终于意识到,是时候做些真正想做的事了。或者,大学毕业成为社会一员,取得一定地位后,重新意识到自己真正想做的是电影,继而选择入学的也不在少数。其中一位毕业生就笑说道:“受NHK之托拍的纪录片拿了艾美奖后,收入才回到入学前的水平。”我正是希望我们学校能成为一座为执着的追梦人敞开大门,并能让他们找到同伴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