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岁的安德烈•瓦依达在第70届威尼斯电影节接近尾声时光临,不光来领派索奖-一个专门颁给国际电影传奇人物的纪念奖项,新作《瓦文萨》也在此全球首映。
《瓦文萨》是波兰第一位总统莱赫•瓦文萨的传记电影,他本来是船厂电工,在70年代中成为社会活动家,领导全国范伟的罢工,以争取工人的权益乃至全民民主自由。在大罢工第一次爆发时,还在波兰电影协会就任的瓦依达结识了瓦文萨,这个被他称作“最知道怎么跟政府周旋的人”,他也曾是他的幕僚。但在决定把这个人的故事拍成电影时,他拒绝瓦文萨任何形式的干涉,“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要为这部电影全权负责,它曾经差点变成他的订制电影,但那样的东西我不拍”,瓦依达在采访中表示忠于自我的决心。
《瓦文萨》的副标题叫“希望之人”,一开始就是传奇政坛记者法拉奇拜访瓦文萨,更不由让人想起1977年瓦依达的力作《大理石人》及其续集《铁人》,同样是以记者采访为由用事件组成人的真相,也同样与波兰工人运动有关,《瓦文萨》以英雄的成功开启波兰民主之路,瓦依达也把它视作三部曲的终章:“《瓦文萨》这个片名一定会让观众觉得这是部政治电影,但我希望它就只是一部电影,它叫做《希望之人》是因为莱赫曾是我们的希望,他有改变人民生活的理想。”
记者:莱赫·瓦文萨本人有参与到这部电影吗?
安德烈·瓦依达: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要为这部电影全权负责,不会让瓦文萨插手。不管瓦文萨涉足哪个环节,拍摄、剪辑、剧本都好,这部片子就会变成他的电影,而不是我的。它曾经差点变成他的订制电影,但那样的东西我不拍。而且连制片人也完全不可以控制我。
记者:为什么要把法拉奇对他的采访来串起瓦文萨从政的历程?
安德烈·瓦依达:选择法拉奇的动机就是我拍这部电影的动机。看到法拉奇和莱赫•瓦文萨采访的第一个画面时,我觉得我偶尔看到了这个人的心理活动,所以我才从那四个小时的采访里选取了一些片段重现,再延展性的补了一些画面,最后让这段采访成为电影很重要的一部分。
记者:把纪录片片段拼贴到拍摄的话画面里,甚至把演员和历史人物剪进一个场景里,为什么会这样处理虚、实素材?
安德烈·瓦依达:片中几乎所有的参考资料我都了解,以前这些纪录片素材都提交过给我管理的国家电影协会。所以我也知道很多场面,比如教区神父在工人占领区为大批信徒做弥撒,拍是肯定拍不出当年那种氛围,所以我们才把纪录片结合在其中。
记者:也让它有种半真半假的感觉。
安德烈·瓦依达:这部电影在拍摄期间还在改,不是说没剧本,但有的戏是依赖其他戏的,我们一边拍,编剧就一边根据拍摄的状况写别的戏,但剪辑的时候,有的戏会变得很多余,我们尽量简化它。片长至少得缩短了一小时,从三小时变成两小时,在拍摄的时候就开始这么干。我对莱赫•瓦文萨这个人有些不得不说的看法,但怎么说,我不太确定。有些戏里我用了他的原话,像他和秘密警察的对话,基本都是忠实照着历史材料来拍的,因为那种场面是没有办法虚构的,他的政治意识被唤起,他的话语太有力了,连秘密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应对。
记者:电影的英文片名叫"Man of Hope"-《希望之人》,您是否觉得它就是对当年在《大理石人》、《铁人》里质问控诉的答案?
安德烈·瓦依达:没错,我觉得观众看到《瓦文萨》这个片名一定会觉得这是这是部政治电影,但我希望它就是一部电影,突然我意识到也许它可以作为《大理石人》、《铁人》的三部曲最终篇。把它叫做《希望之人》是因为莱赫曾是我们的希望,他有改变人民生活的理想,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怎么跟苏共政府对话的人。
记者:您什么时候认识瓦文萨的?第一印象如何?
安德烈·瓦依达:第一次船厂罢工爆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跑去见他,那时他们在等待政府和总理接受21条,也在商量下一步的动作。一般摄像机只会拍一些官方场面,比如他们在车站热烈握手、拥抱,但一些真实的争锋相对出现时,拍摄人员就特别害怕,不敢把这些资料记录下来,但当时的电影协会权力很大,我们觉得干脆就把所有场面拍下来,以后随政府想什么办法藏起来。有些重要的政治举措是在罢工开始不久后作出的,因为电影协会主席的缘故,我第一次见到了莱赫•瓦文萨。我当时就一眼就看出他是罢工组织的领头人,只问了一个问题:苏维埃政府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华沙那边事不是有苏军的坦克进城了?当时苏军在东德有坦克驻扎,现在又到了波兰,据说有4万多名士兵。我问他,民众已经陷入了恐慌,要是苏军的坦克开进来,你拿工人和人民们怎么办?那是我这辈子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瓦文萨跟我说,安德烈先生你别紧张,不会有坦克的。
我回到华沙后,很多知识分子也来打听瓦文萨说了什么,我把他的话告诉了大家,但最有趣的是,到底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话,毕竟他可能还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们还是希望有一线生机,但这种机会掌握在工人而不是知识分子手上,因为只有工人还能跟政府直接对话,也只有他们懂得跟政府周旋的技巧,他们很多都来自共产党,共产党亏待了他们,也让他们比起别的社会团体有更丰富的经验和共产党打交道。瓦文萨要求不能有坦克,这样才能和政府进行谈判,否则对话就结束。他到现在才跟我说,其实苏维埃的坦克随时都可能开进来,但他也知道一个秘密,就是很多人听我的。
记者:电影一点都没有涉及瓦文萨上任后,治国方针并没有得到人民拥护,也没提及他作为政治家的不足,那您现在认同他的政治观念吗?
安德烈·瓦依达:有一阵子我是他的总统智囊团成员之一,但这件事太复杂了,我现在还不想谈。这部电影不是他政治生涯的兴衰史,他的政治顶峰其实是把波兰引向了自由,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在新的政治环境里如何不适应,那是另一回事。法拉奇问过他一个问题,他接下来怎么办,他说,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走下坡路了,我已经变成了一种标志,而我不可能重复过去,我从此只能往下走。那时他有作总统的野心,对拍电影的人来说,这当然是更好的素材,人总有一死,英雄也会迟暮,包括瓦文萨,所以我宁愿让电影结束在他目标实现的时候。
【原载于网易娱乐】
(编辑:王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