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列车》:被严重高估的反体制科幻片

p2144447241
奉俊昊的新片《雪国列车》,是一部被给予最高期待和被观众提前厚爱的真正大片,即便导演因忙于新片不能前来,票房依然早早告罄。宣传手册上强调着,这是一次向卢米埃尔和格里菲斯的伟大回归,将让观众回到电影最单纯最具奇观震撼性的百年以前。影片放映前的VCR中,在片场忙碌的韩国人表达着好多个抱歉,自信能以好看的故事报答这份厚爱,主演蒂尔达-斯文顿和宋康昊也提请观众系紧安全带,开始这场刺激的冒险。

事实证明,至少对我而言,这是一部被严重高估的传统冒险片。如若将影片里精致布景的一节节车厢丢到电脑游戏里,也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通关类游戏。当然,对法国原著漫画的大手笔改动,赋予了电影一个看似精彩的末世之后社会。新冰河世纪的极少数幸存者,在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中,被严格以阶层划分,有钱人享受着有花园、SPA、酒吧和夜店的顶级车厢,穷人则蜗居于列车尾部逼仄而肮脏的黑暗空间,中间则是维持着阶层绝对界限的大群警备人员。“帽子戴在头上,鞋子穿在脚上,你总不能把鞋子搁在脑袋上吧”,执行惩戒的女部长Mason教育着下等人。然而,要维持脆弱的列车生态平衡,就得有着残酷的淘汰,只是在神秘的专制势力下,这些筛选变得更有效率也更加残忍。

理所当然,反抗跟着压迫而来,重则落在了“美国队长”身上(主演Chris Evans曾扮演《美国队长》)。电影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又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反体制故事。无论是反体制,还是反乌托邦,这样类型的科幻片总能叫好又叫座。稍微往深处思考,这列被聪明设置的“末日列车”,就能带出绝对平等和相对公平哪样更重要的问题。而追求绝对平等的下层乘客,也渐渐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革命领导者在固执的冲破一道道铁门后,也几乎钻进了新一代独裁者的模子里。推翻旧世界,独裁新世界,这列的“起义—专制”号列车,早就是在中国历史里行驶了数千年,碾出一条悲剧的宿命之路。换作国际化大制作的科幻片,也无非是从蒸汽内燃机车变为电气自动化高铁。

不管初心有多单纯,牺牲有多壮烈,日月换了怎样新天,前仆后继的革命者们要想继续维持这个人类最后的居所,就不得不继续着有效率的剥削体系,至多期待一位有着相对公平意愿的明君出现。所有列车里的人,无论阶层,无论新旧,都早已被体制化了。只有宋康昊饰演的Minsu,这个末日前人类社会生存经验的人,才会不想再打着一节节车厢的通关游戏,通过窗外一些气候变化的迹象,他觉得是时候打破旁边的门,跳出列车,去挑战生存了。照导演奉俊昊的看法,这才是电影隐藏着的惟一“好人”。

可是,隐喻至此,哪还有什么卢米埃尔式的单纯视觉奇观?再说,空间如此封闭、阶层如此明晰,一切隐喻怎么都成了肤浅的明示了。如若有蛋疼者想往国际政治、历史研究角度去解读,也不妨算一件乐事。

其实,一切从创作到观影都需煞费点脑力的反体制电影,都已单纯的乐趣相距甚远。而它们所孜孜不倦追求的那么一点所谓深刻隽永的意义,也早被《美丽新世界》和《1984》这样的名著说透,人性和社会永远就那么回事。于是,还是至少对我而言,不但《雪国列车》被严重高估,它那些在影史上几乎树碑立传的同类——《V字仇杀队》、《妙想天开》甚至《黑客帝国》——都一样过誉了。

张海律

网名seamouse,曾任职于《南都周刊》、《香格里拉》、《明日风尚》等媒体,目前供职于南方报业传媒集团《穿越Across》,腾讯娱乐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