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哪吒》:以马为梦和以梦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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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改编自绿妖的同名小说,讲述了插班生李小路与优等生王晓冰相识相知,成为好朋友,到渐渐分歧,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最后王晓冰走了,李小路三十多岁小有所成后回家乡收到晓冰留给她的一只铁盒,盒子里装着无数的晓冰曾经孤独无助的时刻……

影片的完成度相当高,故事架构很完整,人物立得起来,连美术都做得非常细致,90年代中期的道具颇为真实。影调和镜头语言风格非常契合,连遗憾之处也显得同调同源,这说明导演具有足够的掌控力。影像具有内部的一致性,那是纯净、灵动的少女气质。这在华语电影里是难得的,作为一个导演的处女作更显得难能可贵。

片中最喜欢的一场戏:人口普查,晓冰在家门口告诉调查员家里有两口人,又随口问了句世界上一共有多少人。她拉上纱门,站在那里。她要离开了,她没把自己算在家庭人口里。她会认为身在哪里都无所谓,都很渺小,身不身的也没什么,反正心已死。她的成长终止了。用这样的方式表现诀别,寥寥几个镜头,没有直接的伤痛,节制却震撼人心。

少女的成长总是这样,有些人能顺利长大,有些人却注定夭折。片名是《少女哪吒》,其实似乎应该是“少女”和“哪吒”。李小路是少女,只不过是符合时宜地叛逆;王晓冰是哪吒,她早慧、敏感,最终很难不以“自杀”对抗这个世界。不论“死去”还是“消失”,都是自杀,并且我能能看到她只有自裁一条路。

青春题材的电影,离我们最近的是那么多怀念:一起追过的女孩,一起逝去的青春,中年男回忆初恋女友……主要还是以青涩恋情为依托展开。其实漫长的少女黑暗期,往往相依为命最多的是那个共守秘密的最好的女友。绿妖自然是那个得已成年的李小路,她忘不了与之共享黑暗的王晓冰。可是李霄峰作为男性,拍一个女性主义的题材,还把两个女孩鲜明地区分开来,各自刻画得很不错,让人惊讶。有中年男观众表示影片无法让他入戏,台词和表演都拧巴,跟人物的状态不同步,还有整个故事背景没接上地气的缺憾。而同样是叛逆期很漫长的女性观众,会很容易感同身受王晓冰孤独的骑行,会在李小路打开铁盒看到满满的烟头时泪流满面……

改编小说的电影能拍得比原著好很少见,如果那还不是个烂小说的话。绿妖的原著花很多笔墨去描述王晓冰成年后复杂琐碎的生活境况,李小路主要是收信者和阅读者。最初的优等生去读卫校,考大学,又不好好读书,各种折腾自己;最初被退学的李小路因为渐渐对世俗开窍,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个体生命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顺着我们的期望或猜测往前发展,而是你根本阻止不了她自由生长的态势。

在电影中,绝对的主角还是王晓冰,只是她没有再向李小路倾诉生活,早已经无可倾诉。只有最后那盒烟头是对好友最后一次集中倾倒自己的孤独和无望。影片的结尾还是开放式的,讨论王晓冰到底有没有死没有意义。就像片头被擦拭的少女身体,和被小路放走的白马,都是一种意象。以马为梦的李小路模糊地知道:要把马放走,才能去看世界;以梦为马的王晓冰也许一意孤行地获得了一个无限的甚至永恒的世界,那是不是梦境也无关紧要了。

【原载于《凤凰网》】

黄元樱

伪学院派,不务正业的编剧,业余影评人;确实认认真真在生活,时时刻刻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