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特、网上交友、为人父母——海伦·菲尔丁(Helen Fielding)在她的新书中展现了她希望为中年女性做的事,正如她第一部《BJ单身日记》中为30多岁的单身人士所做的那样。
布丽姬·琼斯(Bridget Jones,简称BJ)的流行对于我和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是没有预料到的。我在东京第一次做陌生的巡回售书时,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一个出众迷人、苗条、美丽、成功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告诉我,她对感觉肥胖和不够好感同身受。她看上去非常完美——而且很显然是吃小块的鱼肉度日,有可能一些东西在翻译的过程中丢失了(毕竟,一位看了《BJ单身日记》意大利语翻译版的评论家描述它是“一个存在主义绝望的超验研究”)。不过我认为布丽姬无意间触及到了人们对于外界对自己期望的感知和自己内在的真实感受的差异。
我开始写布丽姬的时候脑海中并没有什么远大的计划或者社会主题。她不应该是代表女性或者任何事的国务卿。我当时挣扎于我的第二部难读的小说——关于加勒比地区文化隔阂的,我也在尝试为多家新闻报刊自由撰稿。《独立报》邀请我开设一个写我自己的专栏,这很棒,因为我当时太穷了。不过,作为一个十分重视隐私的人,我认为这是非常尴尬和暴露的。但我答应了,作为替代,为此创造了一个角色并匿名发表这个专栏。
起初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预期专栏会因为太傻而在6周后被关闭。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在写什么政治、Chechenyaaaaa(译注:作者有意的错误拼写,正确应为Chechnya,车臣)之类的东西,而我在写一颗橄榄比一粒麦提莎巧克力要多多少卡路里(这取决于橄榄的大小和种类)。但对专栏的关注在增多,信件开始寄到编辑手上,其中一封——相当正式的——写到:
“尊敬的先生,
我很想和布丽姬·琼斯做爱,请问您可以给我她的电话号码吗?”
非常感谢,
署名……
我的出版商们认为布丽姬·琼斯可能会比我难读的第二本小说要好,然后事情慢慢像滚雪球一样,布丽姬进入了畅销圈子,电影和书籍的巡回销售纷至沓来。想想这种被暴露的程度吧!我花了很多年不断的否认布丽姬和我本人有任何关系,自我防御的开玩笑说:“我不抽烟、不喝酒,而且我是一个处女。”
布丽姬之后出现了一大批类似的书,无不是套着粉红色封皮,我因此被芭芭拉·沃尔特斯(Barbara Walters)称为小妞文学(chick-lit)的“祖母”,我就假定她想说的是“教母”吧。不过我不认为这是模仿:这是时代思潮。
回到90年代中期,30多岁的单身女子在社交场合被呈现的方式——无疑是书或电影中的形象——根本没有抓住现实。哈维沙姆小姐(Miss Havisham)和她悲剧的不育年老未婚女性无人问津的气氛仍在笼罩着我们,《致命诱惑》(Fatal Attraction,1987)将一个36岁的单身女子刻画为不顾一切的患得患失的变态爱人。某人父母的朋友可能会悄悄询问:“你为什么不结婚?”,带着惊骇万分忧虑。
我们不是哈维沙姆小姐也不是变态爱人,我们只是新一代的产物,我们有自己的公寓、车、收入和期望。我们单身不是因为——像布丽姬打趣说的——“我们衣衫之下整个身体都被各种标尺所覆盖”:我们只是不需要为了某个不对的人降低要求,仅仅让生命继续飘浮而已。
我认为对于进入30岁的女性来说,事业、约会、孩子问题依然是很大的困扰——还没有人能停下生物钟。令人尴尬的是,在我对此自鸣得意的时候,结果发现并不是我而是PG伍德豪斯(PG Wodehouse)首创了“独身”(singleton)这个词。不过至少,从布丽姬开始,30岁的独身人士不再背负着哈维沙姆小姐作为行为榜样了。
然而,它超越了独身这个议题。匿名写作这件事在于解放了你,使你变得诚实。一些我以为只属于我的细节——比如是否在没有戴表的情况下体重减轻了;或者尽管是一个职业女性却对Chechenyaaaaa(以及如何拼写)只有非常混乱的认识;或认定你会独自死去,因为没人帮忙打电话所以被你的狗吃掉——原来是数以百万女士都认同的东西。
这是奇怪的,但令人宽慰。当我做宣传的时候,我仍然认为我肥胖、说着错话,好像穿着威灵顿防水长筒靴走在红地毯上。不过我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被“我应该看着像杂志女郎一样”这种思想毒害的人。我知道,身处各种完美形象的淹没中,布丽姬的粉丝真正在回应的,是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得过且过、试着把事情做好、善待朋友、同时笑着面对这个过程中出的差错,这样也是可以的。
焦虑的女权主义者们有很多愤慨。第一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对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强硬的女权主义者更不吸引人的了。”——我知道这事会如何困扰你,如果你对反讽没有兴趣的话。不过我当时以及现在的感觉是,如果女性不被允许嘲笑自己,那她们在平等战线上就没有走得多远,不是吗?
布丽姬第二部《为男孩疯狂》(Mad About the Boy)的大部分写于写一部时的同一个扶手椅上,基本上也是同一个姿势——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对于第一部书,我写的很自然因为没有谁特别关注它;对于《为男孩疯狂》,我依然写得很自然因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写它。这是我唯一能写下去的方法,由此我可以诚实的记录下我感觉的变化,不用担心别的人会怎么想,这十分有机地发生了。在伦敦发生了一些让我想笑和想写的新的事情:未爆炸的电子邮箱炸弹、发推特、肉毒杆菌、过载的生活、网恋、如何失去你重生的童贞、平衡工作和亲子关系,这样一个布丽姬最开始为此挣扎着的过时的、悲剧的不育未婚“中年”妇女(呃)的形象。
起初我没有打算把这写进布丽姬的书里,但是后来我意识到我在用她的声音写作。正如进入30岁的布丽姬感受到自己真实的样子与被期望成为的样子之间的巨大差距,那些生命中所有的失去、悲伤和美妙的惊喜、期望生命的呈现和它实际的样貌之间横亘的鸿沟。
人们最初疯狂的愤怒于布丽姬变老了,事情也变了。当时我穿着睡衣看到BBC新闻吓了一跳,在报道叙利亚危机时,我看到新闻标题:“马克·达西(Mark Darcy)死了!”不过我也非常感动,有多少作家创造的角色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是读者一直关心并觉得拥有所有权的?我不可能只是炮制出了一个相同东西的低配版本[1]。这个世界变了,人们生活中有很难对付的事。有沉重的音符也有轻快的音符,我们都通过互相支持、在适宜的时候大笑度过这一切,这是布丽姬的行为方式——就像你的某位朋友。《BJ单身日记》中的玩笑是有诚实和真实的根基的,事实是,这本书发行10周后,排在了精装本畅销小说排行第一位,说明人们确实读了它,他们明白并且仍然关心着她。
我从没期望过一个匿名的专栏能变成现在这样,这对一个自由撰稿人来说真是不能更棒了。更棒的是如果布丽姬做到了抵抗“完美文化”、让人们觉得“还好”也很好,就最好不过了。
我不知道那个完美的日本新闻主持人现在在哪,我打赌她的生活肯定不像她期望的那样,就像布丽姬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然而我希望,像布丽姬,她会继续搞砸事情、玩好手里的牌、和朋友一起大笑,而他们会告诉她,她其实还好——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译注:
[1]《BJ单身日记》被称为现代版《傲慢与偏见》,两部著作的男主角都叫马克·达西,《BJ》中马克·达西的扮演者科林·费斯(Colin Firth)也出演过BBC版《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1995)的马克·达西。
| 翻译:大树懒
| 校对:潜行者
| 原文作者:Helen Fiel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