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食神:吃不到情感,又何来中餐的味道?

《决战食神》的体质来自我们熟悉的香港市民喜剧,热闹、市井、帮派,一小撮“远亲不如近邻”的原住民对抗外来的变革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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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食神》剧照|来自网络

电影有三方对立:谢霆锋饰演的高天赐所代表的30年传统老店“七记”——跟我们所熟悉的所有老店一样,环境差,有不那么和气的店员,卖相不佳的食物,以及几十年不变的菜谱和味道;郑容和饰演的安保罗代表着西式餐饮文化——上流阶级的体验,舒适讲究的环境,从厨师仪表到食物设计都精致到无可指摘;而在这两者之间,还有黄秋生饰演的高峰——从保守自觉的走向革新,并因此获得成功的一派势力。有趣的是,“传统”的天赐通过和“革新”的保罗从对立到合作,最后直面的才是同样融合新旧料理的食神,这无形中像是暗示了某种不可避免的趋势与和解——新旧事物应该各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除了食物上的处理,食神和父亲身份的合二为一,也使得这场至高的挑战,具备了打败父亲和赢得父亲认可的双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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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食神》剧照|来自网络

我们知道,既然以料理为题材,最过瘾的莫过于通过只有声画的二维幕布,用光、音效、剪辑,将琳琅满目的食材通过炫技的做法,拍出食物在色泽和造型的美感,以让观众相信该食物的诱人——因为毕竟香(闻)、味无法传达,只能用更为极致的色和形来弥补;而像《决战食神》中,还使用了高速摄影机和特效,使得观众能够感受到鱼皮在高温铁板下迅速去水收缩的细微变化——尽管黑幕、强光、大特写常常让人觉得是在看很工业美感的广告片;但不得不承认,某些部分展示使用恰当时,食物收缩和膨胀的特写变化捕捉,都使其像具备了生命一样诱人。但食物再诱人,能让电影变得好看的,还是食物和人情的关系,也因着两者的关系,各自持守家常菜和西餐的天赐与保罗,才能通过对食材的处理手法,表现不同的选择和性格。但《决战食神》在情感处理上的粗糙和随意,使得食物的寓意无法深入,传情达意变得食而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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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食神》剧照|来自网络

如文章开篇所说,这种比社会喜剧范围更狭窄的香港市民喜剧——甚至是社区喜剧(以《72家租客》为例),最主要的剧作动力来源在于封闭性。这种封闭使得生活图景变得狭小、琐碎,但归根到底这些人是共同利益体,于是对抗或者和解才变得成立。但《决战食神》里的春风里老街,却因着唐嫣(一口标准但是前后鼻音不分的普通话)饰演的海胆妹,杜海涛(一口东北话)饰演的饭团和葛优(一口京片子)饰演的七记老板这些外来口音混杂,使得这场关于传统的抗争变得动机不明——也许导演把杜海涛夸张的东北口音视为喜剧性来源,但事实却是使这片老街更具混杂的意味。

大的情感背景尚且如此,更遑论作为心理驱动的儿子对父权的挑战。葛优饰演的七记老板是实际的父权代表,也是天赐的人生导师;而无论是他还是生父高峰,都没能对天赐起到“父亲”这一角色应有的任务:即,没有陪伴、引导、对立,而没有这些情感和情节的铺垫,一个男人在心理上对于强者(父亲)的对抗和征服就显得羸弱不堪。也因此,一个承担着七记老店以及春风里命运的30岁男人,在国际厨王争霸赛上忆思发呆,最后做了碗面条双手递给父亲,顺便勾起父亲给他做一碗面的记忆就转身离场的背影,显得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难道他证明不必像父亲一样离家弃儿也能成功的做法,就是视这场比赛为儿戏,是一种有担当的做法?

最后结尾处情感的突兀感,在于导演没能处理好食物和人情的关系。比如:我们在前一个小时里,一直看到天赐和保罗作为东西方厨师的抗衡,从处理三文鱼到料理牛肉,乃至料理比赛,都能由他们的完成度和细微的情感变化,感受到此刻的强弱对比,即通过食物来推进情感变化,这是一个以料理为题材的电影必不可少的过程。但到第80分钟在澳门举行的两场最为重要的比赛时,对食物的处理反而十分潦草,基本略掉了制作过程及期间的心理抗衡(第一场倒是有些许保罗和劈腿女友美优的心理变化),转而去空洞地讲感情,实在让人无法进去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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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食神》剧照|来自网络

当然,片中也有有意思的情节。比如蜗牛和田螺的差别,结尾的盆菜,以及七记老板给天赐讲的“小和尚的馒头”的故事,还是颇有老店一直传承的“情感的味道”的意味在。

吃老店的简单食物,有时候吃的就是情感和记忆,而这种记忆会影响食客对味道的判断,所以小和尚觉得自己的馒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馒头,食客喜欢酱爆田螺的丝丝入味,乃至卤水点豆腐传统精神的寻根,都是这个道理。所以,当父亲吃下那碗没有多少父子亲情和记忆的猪油捞面,又何必那么动情呢。

高佳佳

笔名石头姐,艺术硕士,对电影和文字不那么热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