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读】《观照电影:艺术、评论和产业的观察》评论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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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者】:(美) 大卫•波德维尔、克里斯汀•汤普森
【翻译】:何超

【内容简介】:
犀利独特的视角,关注电影最热、最具争议的话题,大卫•波德维尔和克里斯汀•汤普森夫妇用清晰风趣的语言,严谨的思考态度,从电影产业、电影写作、电影艺术、电影叙事与风格、电影评鉴和展望未来六个部分展开激烈地讨论。

好莱坞大片不行了?电影续集太多了?超级英雄电影为何受欢迎?票房数据怎么看才客观?网络宣传如何才能成功?大片就意味着高票房吗?影评人这样才能说得有分量!格里菲斯不是电影之父!电影是一门怎样的艺术?电影悬念为何次次都吊你胃口?动作片的叙事有哪些规则?转折点有哪几种类型?有前传,那是因为有“钱赚”!死亡档期也出好电影!动画片中的技术亮点需要仔细看!DVD会改变我们的观影习惯吗?

以往试读内容:
《观照电影:艺术、评论和产业的观察》大卫•波德维尔和克里斯汀•汤普森的前言
《观照电影:艺术、评论和产业的观察》世界对好莱坞大片说不!?
《观照电影:艺术、评论和产业的观察》待售的超级英雄


【试读内容】:

在网上笔耕不辍的影迷们无法回避关于电影评论日渐式微的论调。首先,几位写作每日影评和每周影评的从业者离开了印刷媒体的阵地,这是安•汤普森(Anne Thompson)在她的报道中所披露的。然后我们最有才华的一位评论家,马特•佐勒•赛哲也暂停了影评写作,回归了电影制作的阵营。而Flickhead网站的雷蒙•杨(Raymond Young)也离开了网络影评的岗位。上述两位人士告别影评写作的举动,促使蒂姆•卢卡斯(Tim Lucas)展开了详尽而深入的思考:为何要坚持电影博客写作?

我从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从事电影艺术和电影美学相关教学的工作,而在那之前我的电影评论文章先后发表于本科就读的学院报纸《阿巴尼学生报》(Albany Student Press)和《电影评论》(Film Comment)的刊物上。在即将步入研究生阶段时,我以为只存在影评这种唯一的电影写作形式。我当时对导演主创论深信不疑,而安德鲁•萨里斯(Andrew Sarris)是这一理论的真正传道士。就读研究生期间,我认识到还有其他的方法来思考电影。自那时起,我就试图游走于电影评论、电影史和电影理论之间——时而专一治之,时而三者兼修。不过评论在我的电影兴趣中始终占据了中心地位。

不过这一概念(评论)有什么含义呢?我认为理清何谓评论、评论何为这两点基本思考,对于当前一些关于电影评论失势的讨论是有所裨益的。

注意你的语言
我们可以把评论视为一项基于语言的活动。评论家的字句有何用处?很早以前,哲学家蒙罗•比尔兹利(Monroe Beardsley)就任一形式的艺术,列出了构成其评论的四项活动,而他对各项活动的划分今天在我看来仍然是准确的。

1. 评论家描述艺术作品。电影评论家总结影片情节,描述场景,归纳表演或者音乐或者视觉的风格。这些描述很少会局限于中立的总结。它们通常都带有一定的意见,并对评论家所想表达的主要观点予以支持。一则描述可以是冷静客观或者是厚此薄彼的。

2. 评论家分析艺术作品。在比尔兹利看来,这就如同向观众展示作品的各个部分是如何组合构成整体的。如果你仅是顺序罗列各个场景的镜头,这就是描述。但如果你继续结合镜头间的关系以及镜头与其他效果之间的关系,指出每个镜头所起的作用,那你就是在做分析。分析不是仅聚焦在视觉效果上。你可以分析故事情节的搭建;你可以分析演员的表演,她在片中某一幕是如何演绎情感的起伏;你可以分析影片的配乐;当某些角色出现时,主旨是如何重现的。因为影片具有这么多不同的“部件”,你可以在多层面上展开对影片范式的分析。

3. 评论家解读艺术作品。这项活动涉及对影片抽象含义或普遍含义的理解。“解读”一词有许多的用法,但在我当前的语境中,列出《低俗小说》各场景的时间顺序就不算是“解读”。不过如果你声称《低俗小说》与救赎的主题有关,其中有失败(文森特的结局)和成功(茱勒退出杀手行当的决定),那么你这就是在进行解读。如果我说《苜蓿地》是“9•11”事件的象征性再现,这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解读。

4. 评论家评估艺术作品。这看来颇为直接。如果你宣称《血色将至》是一部好电影,你就是评估它。对很多影评家而言,评估是一项核心的评论活动,毕竟评论一词在其希腊语词源的意思就是评判。不过和其他活动一样,评估其实要比它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为什么要把评论过程分解成这些活动呢?我认为它们能理清我们在任一时刻的所作所为。它们也让我们能对时常见到的各种评论形式有一个粗略的理解。

在纸质媒体、电视或互联网上,我们可以区分评论的三种主要形式。短论是影片的简略总结,针对的是没有看过影片的广大观众。短论的发表有固定的时间间隔——每日、每周、每月、每季度。它们跟随新片发布,所以有一定的新闻价值。因此它们也是一种新闻写作。

一篇学术性评论文章或是一部学术评论著作则对一部或多部电影做深入的研究,并预设读者已经看过所讨论的电影(或者不介意剧透内容)。这类著作没有固定的出版节奏。

一篇评论性随笔则介于上述两种类型之间。它比短论长,但通常比学术文章观点更鲜明,更个人化一些。它通常是一篇“思考性写作”,跳出每日评论的节奏框架,对某一行业或潮流做更为宽泛的总结。属于上述范畴的文章有宝琳•凯尔(Pauline Kael)所写的《关于电影的未来》和菲利普•罗帕特(Philip Lopate)的《最后的禁忌:美国电影的反智化》。评论性随笔常见于诸如《纽约客》和《艺术论坛》这样的精英杂志,各类文学季刊,以及像《电影评论》《电影瞭望》和《电影手册》等电影刊物。

任何评论家都可以在上述三种平台上写作。罗杰•艾伯特主要是以短评写作为人所知,不过他的《伟大的电影》系列书籍则是由评论性随笔构成。J. 霍伯曼(J.Hoberman)通常写短评,但他也发表出版过评论性随笔和学术书籍。其实这几种写作形式的区别并不是绝对的泾渭分明,我在后文中会予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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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梦》(Rebecca ,1940)

品评短评家
上述的这些写作平台和不同的评论写作活动是怎么关联起来的呢?似乎显而易见的是,以研究性文章或者研究性著作发表的学术性评论,强调影片的描述、分析和解读。评估也没有缺席,不过居于次要地位。通常学术评论旨在回答一个关于影片的问题。比如在《蝴蝶梦》中性别身份的主题是怎样呈现的,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怎样的歧意和矛盾?为了解答这个问题,评论家无须指明《蝴蝶梦》这部电影伟大或失败与否。

当然,学术文章也可以对影片的价值做出评判,在写作伊始(我认为《蝴蝶梦》精彩之至并将对其详细审视)或写作的结尾(我被迫得出的结论表明《蝴蝶梦》是一部狭隘、压抑的影片)。不过学术评论无须承载对影片的评判。在一生中,我写的不少的文章,其评论的影片本身乏善可陈。而这些影片之所以变得有趣,就在于我对其提出的问题,而并非影片自身的资质。

学术文章有充裕的空间来研究某个问题,通常有数千字的篇幅,而一本书的研究空间简直就堪比豪宅了。相比之下,短评则受格式所限。短评必须简练,通常只有数百字。和学术评论不同,短评的目的通常是推荐或提醒观众。大多数读者通过短评来了解一部影片是否值得观看或者他们是否会喜欢这部影片。

因为评估位居短评家角色的中心地位,所以对于影片的描述就倾向于集中在某几个方面。评论员应该描述故事的大致情节,但又要避免透露主要的桥段和结局。评论员通常还描述影片中的表演,或许还包括影片的全貌和感觉,以及影片的基调和意旨。而诸如镜头、剪辑模式、音乐等方面的描述则被忽略掉。文章所描述的内容通常会因评论家做出的评估而更加鲜明。比如你可以选择适当的方式来复述故事情节,以明确表达出你对影片价值的看法。

短评很少过多在分析上纠缠,因为对影片的分析很耗费文章篇幅,因此也挤占了其他的内容。评论家通常也不会提出对影片解读,即便他们要在文中做解读,映射现实也是他们最惯用的手法。一部当前的影片结合当时的社会情绪,当前的政治争议事件,或是更宽泛的时代精神来解读。刻薄一点的人可能会说这种解读手法用起来着实顺手,影片一下子就显得重要而贴切了,而且也给影评专栏提供了一个现成的写作模板。当然现实反映论并非为评论家所独占,许多思辨性的论文和学术评论也充斥着这类论调。

因此,评估的中心地位也决定了电影评论的一些定式。这些定式显然也颇为受用。而我们要了解认识电影,既可以通过全面的描述,也可以从详细的分析和解读中得到实现。我们只是应该认识到在短评的写作形式中,这些内容都不大可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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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媚花姣》(Les Demoiselles de Rochefort,1967)

好的,差的,合品味的。
我们再来仔细看看“评估”这项评论要素。如果我说我认为《柳媚花姣》(Les Demoiselles de Rochefort,1967)是部好电影,我可能只是在表示我喜欢这部影片。但反之并不亦然。我可以喜欢一些我觉得并不是特别好的影片。我喜欢看中等成本的香港影片,因为我能看到这些影片与当地历史和电影历史的关联,因为我就是喜欢看到某些演员的演出,因为我试图在片中找到一些熟悉的场景。但我不会认为只要我喜欢这些影片,那么它们就一定好。我们都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嗜好,此种说法放在这类电影上倒是格外贴切:即便拿任何宽泛的标准来看,这些影片都乏善可陈,但我们仍然乐在其中。

当然这些影片倒不一定非得奇差无比。我的确喜欢《柳媚花姣》到了过头的地步。这是雅克•德米(Jacques Demy)执导的影片中我最喜欢的一部,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一再观看。这部影片每次都看得我兴高采烈。它就是我心目中的那部孤岛电影。但我也明白这部影片有其问题所在。它过于简单和按部就班,而且它极力要显得既单纯,又世故。就其艺术性而言,它不及《游戏时间》完美,不如《公民凯恩》那么大胆,不如……好了,你来帮我填空吧。但这部影片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深得我心。

关键在于评估包含了评判和品味两方面。品味就是让你感到满足而雀跃的东西。我们知道品味无法解释清楚,一个人的各种品味可以是毫无规律,毫无逻辑可言的。我最喜欢的电影有《追击红色十月》(The Hunt for Red October,1990),《青山翠谷》(How Green Was My Valley,1941),《选择我》(Choose Me,1984),《回到未来》(Back to the Future,1985),《南方之歌》(Song of the South,1951),《心血来潮》(Passing Fancy,1933),《华府千秋》(Advise and Consent,1962),《佐恩引理》(Zorn′s Lemma,1970)和《姿三四郎》(Sanshiro Sugata,1943)。只要是琼•艾莉森、桑德拉•布洛克、亨利•方达和笠智众这几位演员的演出,我一概来者不拒。在此我很难为自己的品味找出一点逻辑原则。

品味是独特的,也是构成你个性的因素之一,不过你也会和其他人有品味的重叠。作为老师,我们常说我们在试图培养学生的品味。的确如此,但我们也应该承认我们也在试图拓宽品味,而且并不一定要用更好的来取而代之。我们喜欢的东西种类越多,生活也就越美好。

品味和评判的区别就在于:你能辨别出一些电影很好,即便你并不喜欢它们。你可以声称《一个国家的诞生》《公民凯恩》或是《假面》是优秀的影片,即便你对其并无好感。

何以如此?大多数人能辨别一些衡量影片艺术造诣的普遍标准。这些标准包括了原创性,主题的重要性,细节的拿捏,技巧的把握,形式复杂程度以及情绪感染的强度。此外针对那些充斥着各种固有成见的影片,还有道德标准和社会标准来予以批判。上述这些以及其他未提及的标准能帮我们甄别出那些配得上赞誉的影片。这些并不是完全“客观”的标准,但它们是主体间的——也就是说很多品味各不相同的人都接受这些标准。

而评论家不光有其品味,他们还作评判。评判这个词旨在把握住这类评估中个人化色彩相对较少的特质。就像法官的判决所依照的原则应该是超越他/她本人喜好偏向的;体操比赛的裁判的打分是基于他们的专业判断并遵循技术标准的,而且我们也希望他们能有详细的理由来支持他们的判决。

关于品味和评判的区别我最后再多说一点。在更隐蔽的层面上,你的品味可能会让你在评判的标准选择上厚此薄彼。如果你最喜欢看那些和哲学问题较劲的影片,那你可能会更喜欢“主题重要性”这一标准。那么你应该会喜欢伯格曼并认为他是一名伟大的导演。换言之,合你品味的影片同样也可以是你认为优秀的影片。应该说这也是我们老师在试图培养的:如同柏拉图所主张的,爱好美的事物。

当然在相关的标准选择上,我们并非要整齐划一,尤其是对于某部特定影片的评判标准选择。我认为“主题深度”不是评判《苜蓿地》的有效标准;但形式原创性,技巧的运用,以及情感感染力这几项都是可采纳的评判标准。很多优秀的香港影片在主题的细节拿捏或者角色心理展现这两点上都不是很突出,但是他们在技巧原创性和视觉冲击力以及情感感染力方面都做得很好。你可以提出异议,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品味,而是适用于某部影片评判标准的选取。要达成一定共识,我们的对话就需要遵循“主观共识”,并基于影片中显而易见的要素来展开,而影片是否符合你我各自的品味此时就不应该是讨论的出发点了。

“标准”(Griterion)版DVD名称的由来
现在回到电影评论的话题。评判在电影评论中显然有其作用,因为评论家可能会援引一些标准来评估一部影片。这些标准广泛地被认为能用来甄别影片的缺点。比如:

故事情节显得毫无意义。标准:连贯的叙事能成就一部电影,或者至少能成就这样的一部电影。

演员的表演有些过头了。标准:分寸得当的表演能成就一部电影,或者至少能成就这样的一部电影。

各幕动作剪切得太快以至于你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标准:能为人所理解的内容能成就一部电影,或者至少能成就这样的一部电影。

不过大部分评论家都忍不住将其判断和品味一并呈上。这也是影评写作的惯例,至少在最广为人知的那些影评圈如此。对于那些明确表达自己品味喜好的影评家,读者们也愿意捧场。

有些读者希望自己的品味能在影评中得以印证。如果你认为好莱坞的电影粗制滥造,那么乔•奎南(Joe Queenan)这类影评家会就这一观点大肆渲染,让你读来乐此不疲。其他的读者希望得到一些品味上的启发,于是他们会寻求那些个性突出、喜好分明的影评家的教导。当然还有一些读者希望自己的品味受到挑战,因此他们会阅读和自己品味大相径庭的影评家的文章。

明星影评家们受人关注,不乏争议,他们通常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品味喜好推到最前端。安德鲁•萨里斯和宝琳•凯尔之所以出名,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标榜自己的品味并为自己喜欢的影片摇旗呐喊。(当然这些影片在他们心目中也是好影片,其评判标准颇为宽泛)当然他们也不会一味地唱赞歌。影评家们不时会对影片、导演或者其他的影评家大肆抨击,而且有些影评家永远只会数落他人的不是。刻薄的言辞会让评论家背上恶名,但这类抨击也证明了瓦莱里的格言:“品味是由一千个厌恶所构成。”

在某些情况下,明星影评家甚至直接将公正评估的原则置之脑后,直接鼓吹自己的喜好。他们认为自己的履历、知名度和文采依然能吸引读者。在我看来,他们数十年如一日地强调着自己品味的独到之处,现在不少最有影响力的影评家们行文间无非就是以下两条潜台词:你爱看不看,以及你胆敢忤逆。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少摆些架子,多写点言之有物的论述。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就是我的品味喜好罢了。

评论的中庸之道
我之前提及评论的各种区别还大有文章可做。我的论述写得粗略欠雕琢。不过前面写的这些大致也达到了我今天的目的,意思就是我前面所说的全都适用于网络影评写作。

比如,眼下电影批评式微的一个原因就在于短评在网上大行其道。它们无外乎都精于评头论足,把品味和评判混为一谈。这类信息铺天盖地,最终会让很多人无法消受。我能想见有人会因为这些哗众取宠的一句话评论而放弃互联网评论。我们都有兴趣听取其他人的观点,但是我们不可能对其他所有人的观点都持有兴趣。

此外,区别这些数以千计的评论凭借的更多是写作风格,而非才智、深度或者专业性。我觉得每日影评写作的辛苦乏味在数年前促使了这类自我意识的评论风格的兴起。碰到一部糟糕的新片,要想让自己的评论有趣一点,你只有寻思一个新办法来抨击它。还有那些想显得时髦的杂志也鼓励写作者把态度置于观点之上。在网络评论大量过剩的环境下,机智地表达“好片”或者“烂片”肯定会比平铺直叙更能吸引注意力。

所幸的是网络批评的形式不仅限于此。乍看之下,似乎那些豆腐块大小,150字左右,谈品味喜好和态度的俏皮话评论在网络上更讨喜。实际上,长篇的评论文章在网上同样有立足之地。网上没有篇幅限制,因此论述可以长篇大论地展开。(文章太长不方便滚动鼠标阅读?打印出来读吧。)正是多亏了这样无比充裕的写作空间,在网络评论诸多让人宽慰的发展中,评论性随笔这类我之前提到中等篇幅的写作形式得以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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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部半》 (8½, 1963)

就其历史渊源而言,这类写作形式一直更靠近短评而非学术性的写作。它较多地依赖评估。我之前提到的凯尔和洛帕特的文章本质上就符合这种界定,这两篇文章都对好莱坞电影产业的灾难性变化发出了警示。不过这类写作的基调也可以是积极的,多见于赏析型随笔这种肯定某部电影或者某位导演成就的文章。而德怀特•迈克唐纳德(Dwight Macdonald)赞美《8½》的文章和苏姗•桑塔格(Susan Sontag)于1968年写就的那篇关于导演戈达尔的文章,尽管各有不同,但在我眼中都堪称此写作类型的里程碑。

我认为评论性随笔能真实地展现一位评论家的能力。我们说好的评论家一定得是好的写手,也就是说他们的写作风格必须要能吸引读者,但这并非就一定要在每一段的结尾都妙语连珠。在一则长篇随笔中,更常见的是你不得不使用有别于短文写作的语言。你需要积累和推延读者的期望,并且运用新手段来重申和修饰你的论述。

长篇写作可谓是分辨良莠的试金石,因为它能展现一位评论家展开其论述的能力。在短篇评论中你还可以耍点小伎俩,但在长篇随笔中,除开那种胡言乱语的文章,你就必须得拿出看家本领了,你的观点必须有分量。我们暂时先跳出电影的范畴,想一下乐评家加里•吉丁斯关于著名艺人、音乐家杰克•本尼(Jack Benny)的评论,或者是文化评论家杰弗里•奥布莱恩(Geoffrey O’ Brien)关于音乐家伯特•巴哈拉赫(Burt Bacharach)的评论,再或者是艺术评论家罗伯特•休斯关于西班牙画家戈雅(Goya)的评论。上述的三篇评论无一不展现出其作者博学多识、才思敏锐,兼具追根溯源的态度,他们演绎其论述的方式也不禁让人叫绝。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作者都跨入了分析的领域,因而也更接近于学术写作的模式。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评论性随笔能在网络中拓展其深度。因为有了更多的空间,评论家可以在网络写作中更全面地展示其设想和论证。评论家们“小打小闹”了这么多年,动辄出口不逊、贬损他人,或者是为大多数读者未曾听闻的伟大导演们大唱赞歌。现在他们良机在握,当然不该继续用胡言乱语浪费篇幅,而是应该令其评论写作更具思想深度。如果你觉得一部电影有趣或者重要,请证明给我们看。对于你自己坚持的观点,不要只知道挥舞双手来吸引眼球,而是应该下点功夫来论证。网络空间允许分析和解读的存在,当然要想有所建树,用心耕耘是必不可少的。

需要我举个例子吗?吉姆•埃默森在细查者(Scanners)上多有佳文产出。还有不少其他的好榜样见于一些网络日志上,如红(Rouge)以及出色的电影感官(Senses of Cinema),此外还有许多优秀的个人写手。

有些人会反驳说写网络影评一点好处都捞不到。有谁会因为喜欢某些电影而付钱让人来写深度的评论研究文章呢?那我倒想问有谁付钱给了那些写100字快评的人吗?还有谁付钱给了那些不断帮助林纳斯•托沃兹(Linus Torvalds)开发Linux的程序员吗?大家做各种事情很多都是出于爱好,也惠及他人。而且也不应该有人期望写网络影评能有收入。如果迪士尼都没办法找那些免费下载《加勒比海盗3》的人要钱,你我怎么还会期望依靠谈论这部电影来收钱呢?可能只有四种人能有雅兴在网上长篇大论的:游手好闲的,爱好电影的,痴迷电影的,退休赋闲的。(这四种我都在列)

我构想了另一种折中的办法。如果大多数评论性随笔都近似短评,那更靠近学术性写作一极的随笔,可取与否?我想看到更多可称之为“研究性随笔”的写作。有没有可能看到严肃新闻刊物中的评论性随笔向短评形式倾斜,同时能更具论证精神。相应地,研究性随笔向学术写作靠近,但同时也不回避判断甚至还可以展示作者品味喜好。我倒是在不同的平台都做了这样的尝试,比如在几篇研究性随笔里,我出版的一些书中以及在个人网站上的一些文章上;此外我们博客上的文章偶尔也在往这个方向靠拢。

人们在网上写下关于电影的看法并和读者展开讨论,我前面的建议并非要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电影短评,无论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都不应该绝迹。不过我们也能从有志深究的评论性随笔中获益不少。这些评论性长文对电影作品进行详细的分析和解读。网络评论家写作频率应该降低,但文章长度应该增加。在一个倡导慢食的时代,我们不妨也尝试“慢博”。当然这也可能会引发“慢读”的习惯。

后记
在我们网站上的另一篇文章中,我推测我们最持久的个人品味是在青春期形成的1。《候鸟再展翅》一文是我对加里•吉丁斯的致敬,他是我们最好的随笔作家之一。

这篇文章可以作为某种原则性的宣言,表明我对于网络和其他媒体上电影评论的价值判断标准。各种评论写作类型的区别并不高深,但我认为只有将其理清,才能理解哪种评论性写作能创造持久的价值。 “任何在网上发表的东西都能长久留存”,这种想法固然让人觉得是理想化的、近乎幼稚的,但我仍希望在此展示的内容不会立马在下一波信息浪潮中被冲得无影无踪。

本文为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官方授权刊载的电影图书试读系列,提供影迷更多接触电影知识的机会,文中内容不代表迷影网观点

(编辑:唐冶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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