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ipp Hochmair独演的这部单人话剧很受欢迎,每场的演出票基本上在一个月之前就售罄。汉堡这个城市不大,但是剧场很多。从巴洛克建筑风格的Schauspielhaus,到现代主义的Thalia,在红灯区中娱乐至死的St. Pauli剧场,易北河边奢华音乐剧《狮子王》,不胜枚举。我总是觉得Thalia的小剧场比他的大剧场有趣。新鲜点子颇多,很有实验意味。
当你看着卡尔在一米见方的小盒子里面不停的转圈,就是那种电话亭一样的盒子,一开始你会很有节奏的思考他的台词。美国、奔走、神情恍惚的念叨,越来越快。后来就开始头晕,一部分是因为眼睛长时间的和卡尔一起急速顺时针运转,另一部分是你开始觉得自己就是盒子里的卡尔,像实验室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或者温馨一点的说像是表弟家里粉红色铁笼子里那个在滚轴里快乐的原地奔跑的傻老鼠一样,无限止地原地重复着无用功。
这个时候最容易产生的就是一种类似于幽闭恐惧症的感情。卡尔被父母抛到了遥远的美国,这个在卡夫卡笔下被荒漠化了的国家。起因也是荒诞的,从叔叔读的信中得知,16岁的卡尔被他家里35岁的女仆“诱奸”,并且生下一个孩子,为了躲避当时欧洲的舆论和法律压力,父母把卡尔送上渡船,横穿大西洋,来到高耸着自由女神的美利坚。在轮船到岸的时候,他弄丢了唯一的行李箱和随身雨伞。随后意外遇到了阔绰的叔叔送他读书,又被叔叔嫌弃再次流落街头。种种机遇和巧合之后还是堕入深渊。离家、亲属的照顾、流氓、朋友出卖、破旧旅店、熟女的引诱,年轻幼稚的卡尔一步一步被抛弃被拐带被孤独到了一个荒诞的世界。
说到荒诞,要提一下这部话剧一些独到的表现形式。正式因为这些形式,让这个本来不是很卡夫卡式的作品显示出来强大的卡夫卡风格。比如台词。“ Hello. My name is Karl, I came from Germany. I have been in America for three weeks. I like it very much.”卡尔反复重复着这几句刚刚学来的英语,你听着他是多么希望从硬邦邦的德语口音中挤出一点点当地纽约口语的味道。卡尔到达美国,身在上流社会的叔叔提供给他优越的学习环境,甚至压抑着不满给他买了一架钢琴。他希望自己顺理成章的沿着叔叔的梯子往上爬,一路爬到自由女神手中那个高举的火把之上,被光明和热情包围。
可是美利坚的迷梦终归要破灭。演出伊始,当舞台的灯光打开,除了盒子里孤独的卡尔,四周随之黑暗。角落里有一个早年茶色的皮箱,和另一把雨伞,它们是伴随卡尔孤独的道具,在书本里一开场便在轮船上丢失的行李。卡尔自言自语。扮演着其他角色或者陈述故事和自己。这种迅速的角色转换让人眼花缭乱。有种错觉是,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像舞台上一样都是自己自言自语幻想出来的结果?一个人所承担的这种错乱难免是孤独的。
最后一幕,借由原著第八章《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卡尔走出了封闭的盒子。屏幕上滚动着:欢迎每个人加入这场演出。这是一场宏大的演出。虽然我们还没备好台词、选好角色、舞台简陋服装滑稽,但是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分钟演出就已经开始。实际上卡尔是来剧场应聘。他回答着询问者的问题。可是我们连这个应聘的过程都省略了,而且也不能辞演,甚至有不知道自己是演出者还是被演出者。舞台中间,一道明媚的黄色光束从屋顶投射下来,卡尔抬起头,向着光源,无限虔诚。
PS: 小说《美国》http://www.docin.com/p-19832121.html
话剧《美国》图片、短篇http://www.thalia-theater.de/spielplan/stuecke/detailansicht/stueck/ameri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