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电影在德国总是反响甚微,经典之作《大都市》仅仅是个例外。但还是有人不断做出新鲜的尝试,要跟上世界发展的脚步——无论在东德还是西德。
弗里茨·朗 (Fritz Lang)的默片《大都会》(Metropolis,1927)一直以来都是科幻电影中的里程碑——后来的经典影片,例如《星际战争》(Star Wars,1977)和《银翼杀手》(Blade Runner,1982)都曾借鉴其中的设计。摩天大楼林立的恐怖世界中,两个阶级严格对立,今天看来,画面依然十分震撼。人们往往只记得影片中建构的反 乌托邦社会,却忘记这几部科幻影片已经比今天的电影制作更早预见了生活中的科技元素: 古代画面电话作为全面监控的工具;在阶级争斗中研发出的“人造人”,就像后来我们看到的机器人和赛博格。
《大都会》固然卓尔不群,但也不是唯一一部展开乌托邦幻想的电影。魏玛共和国时期(1918至1933)的其他影片,例如保罗·威格纳 (Paul Wegener)的泥人哥连系列,或者更早的奥托·里佩特(Otto Rippert)的侏儒系列都曾就人工生命展开实验。工业时代分裂的人物形象经常出现——还有表现主义影片中典型的“恐惧迷恋”,融合了恐怖和娱乐。
同弗里茨·朗的《月里嫦娥》(Frau im Mond,1929)一起,很多关于科技乌托邦的历险题材影片都塑造了德国科幻电影中的先锋形象。但是面临纳粹和战争,很多电影人不得不踏上逃亡之路。二战中的极权主义和战争轰炸使得战后人们对未来科技的幻想失去了兴致,也停止了研发机器人的实验。
东德乌托邦:宇宙中的社会主义
即便在德国分裂期间,两国还是对宇宙的未来抱有一丝美好的幻想。东德的DEFA(德国电影公司)在国家委托之下于五十年代拍摄了一批太空探险题材的影片。电影《前往金星的第一艘太空飞船》(Der schweigende Stern,导演Kurt Maetzig,1960)由东德与波兰联合制作,既反映了当时社会主义阵营对人造卫星技术的热情,也看得出德国已经对滥用科技产生忧虑。一个国际宇航员团队在火星上遭遇了本该发生在地球上的核废物灾难:“侵略者的自我毁灭!”情节设置与好莱坞经典影片《末日星球》(Forbidden Planet,1956)存在着有趣的平行之处,但政治理念当然大有出入:国际主义和和平主义毫无争议地成为了一个社会主义团体的理想模型,探险团队中甚至还有一位美国人。
Herrmann Zschoche的影片《Eolomea》中的批判态度更为明确。一位清醒的宇航飞行航天队长质疑宇宙探险的意义。作品中对于毫无结果的空谈和无法看透的重重决策过程的怀疑也可以解读为是针对整个体制的批判。在一场场梦境的幻觉中不断出现的Eolomea星球,最后变成了一个遥远的乌托邦。尽管影片的情节充满玄秘色彩,但今天看来仍是一部怀旧之作——片中场景奇异,音乐轻快。
以光速到达电视
相比较之下西德的科幻作品比较少,其中主要都是电视制作,但情节的发展大同小异。充满传奇的七集连续剧《太空巡逻》(Raumpatrouille Orion,导演Theo Mezger, Michael Braun,1965)是德国目前为止制作经费最高昂的电视作品。人们对狡黠统帅McLane冒险之旅的喜爱后来几乎演变成为一场宗教崇拜——借助六十年代的先锋设计,再配上一些廉价的道具——一个变了形的熨斗和一个卷笔刀,变成了控制台上的开关按钮。
这部电视作品当时被批评为“伪科学的废话”,但受到了观众的欢迎。今天正流行的复古未来主义正是关注与《太空巡逻》同时期的美国制作《星际迷航》(Star Trek,1966-69)。
德国恐惧归来
几年之后科幻热潮就消失殆尽。《佳尼美德行动》(Operation Ganymed,1977)是Rainer Erler众多电影中的一部,是个关于一场失败的宇宙探险的存在主义作品,对于全盘接受科技的进步展开了极端的批判。比起好莱坞的大制作,影片更像是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Solaris,1972)。核末日的幻像显示出刚刚兴起的和平主义运动与抵制工业化运动中的恐惧,影片的画面简直如 《Eolomea》的镜像一般。
法斯宾德的科幻和残酷现实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Rainer Werner Fassbinder)又更超前了一步。他的两集连续剧《世界旦夕之间》(Welt am Draht,1973)改编自丹尼尔·加卢耶(Daniel F. Galouye)的小说《幻世-3》(Simulacron-3),探讨了未来科技如何改变人类的意识。在七十年代夸张的室内设计中,这位天才导演展示了一个压抑的无菌世界,是片中主人公斯蒂勒博士的虚拟仿真模型。《世界旦夕之间》提前预料到了VR技术和网络空间,这在后来的电影《黑客帝国》(The Matrix,1999)中也有所涉及。这是德国科幻目前第一次领先。
来自施瓦本的灾难大师罗兰·艾默里奇(Roland Emmerich)在德国起步后,凭借《诺亚方舟法则》 (Das Arche Noah Prinzip)进军好莱坞。近几年的新颖制作,例如Tim Fehlbaum的末日惊悚片《Hell》(2011)或者Sebastian Hilger的神秘主义影片《我们是浪潮》(Wir sind die Flut,2016)虽然预算有限,但也赢得了公众的注目。科幻电影类型的无限可能性、德国电影基金有限的经费,和公众不断升高的期待,三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Lars Kraume的《为时不远》(Die kommenden Tage,2010)当下看来仍有其迫切的意义。电影中的2020年,欧洲充斥着原材料紧缺、恐怖主义和难民潮的问题,为了应对南部蜂拥而至的人潮,阿尔卑斯山竖起了一座高墙。有时科幻情节轻易就说中了现实。
翻译: 李劲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