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月光男孩》(Moonlight,2016)入围本届金球奖六项提名:最佳剧情片、最佳男女配角、最佳导演以及最佳剧本,最佳原创配乐,最后拿下最佳剧情一个奖项。目前成片还不得而见,但在2016年末各大媒体的榜单里,《月光男孩》频现,让人好奇究竟是“黑人+同性”的题材先天占了政治性的便宜,还是电影真的令人惊艳,或许各种原因皆有;但无论如何,击败了《海边的曼彻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2016)这样同样热门的口碑佳作,题材及肤色必然占了优势,即便创作者陈述,只是记录个人成长,即便身为同性恋者,这种经历在同类中,仍然不具有普适性;但,也正是因为黑人的经历不具备“普适性”,黑人同性题材才更容易成为当选的理由。
以下受访者,有本片编剧及导演巴里·詹金斯,编剧及故事原型塔瑞尔·麦卡尼,演员安德烈·霍兰及娜奥米·哈里斯。从他们的一席访谈之中,我们会感受到这部电影所期望表达的微妙情感,尽管不知电影究竟如何,但还是供各位影迷一窥电影创作及金球奖的评选品味。
——石头姐
《月光男孩》是关于两个人的电影。一个是影片的编剧和导演:巴里·詹金斯(Barry Jenkins)。另一个是塔瑞尔·麦卡尼(Tarell McCraney)——电影正是改编自他写作的戏剧《在月光下黑人男孩们看起来很忧郁》(In Moonlight Black Boys Look Blue)。两人都成长于《月光男孩》的故事发生地,迈阿密的自由城。他们不想电影成为一部所有人都能认同的成长故事,而是关于他们自己的成年叙事。
《月光男孩》记录了它的主角奇伦(Chiron)经历他生命中的三个阶段,并始终与他黑人同性恋的身份抗争。作为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呢?从电影一开始,我们期待着奇伦(分别由亚力克斯·希伯特 Alex Hibbert、阿仕顿·桑德斯Ashton Sanders 和崔凡特·罗兹 Trevante Rhodes 扮演)能获得一定程度的男子气概。他被狠狠地欺凌,并被告知他必须向其他人显示他是“强硬”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将这种焦虑深埋心底,并发展到一种极端的程度。“这是对我很重要的其中一部分——就是将这种在我们家中,在我们内心深处的独特性带到公众的话题里。”麦卡尼说道,他在电影里被给予了故事创作人的身份。“回到那个地方,作为黑人,作为同性恋,并且被世人所知,这是很重要的。”
这些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在连续两年,所有20个奥斯卡演员奖提名都被给予了白人演员之后,奥斯卡太白了的争议不可避免地持续到了2016年的早期。“如果《月光男孩》能给关于那些,我们鲜少看到的讲人们私密感情的电影带来一束光明的话,我是再情愿不过了。(因为)我不想这成为唯一一个被看到的故事,”麦克尼说道。“事实上,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也希望巴里不要为此介意:这个故事非常的私人,它是我在自由城作为同性恋的成长故事,它是很具体而独特的。我不认为所有的同性恋都经历了我所经历过的挣扎。我确信他们没有。”安德烈·霍兰(Andre Holland)作为成年的凯文(Kevin)——奇伦的朋友和感情纠葛的扮演者,太懂得这些挣扎了。
“作为黑人,我们都有压力要变得强硬,”霍兰说道。“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我认为这来源于父母想要保护他们的孩子。这个世界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一个可怕的地方。然而当黑人们成长,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却被告知,‘不要太强硬了,不要太有威胁感。’因为我们能看到这样做的后果。所以这里有这样的一块处于中间的位置,我认为黑人都必须很特别在其中穿行。”
这种压力很早就有了。在《月光男孩》的第一章里,奇伦、凯文和其他男孩在一个开阔的地方嬉戏。他们抛起一张纸,而谁接住了这张纸,谁就要被其他的人摔倒。尽管在詹金斯长大的地方,黑人小孩们把这个游戏叫做“抛起、抱摔”,他在拍摄的时候发现其实很多人都在玩这个游戏。“剧组的一个人——一个白人男人说,‘哦,我们管它叫做「诽谤同性恋」’”詹金斯说道,“在我的社区里,黑人和同性恋是完全对应而相反的,但我们却没有把这游戏叫做‘诽谤同性恋’。而在这个人的邻里中,他们没有白人和同性恋完全相对的说法,他们在玩这个游戏时,谁被抱摔倒了,谁就是同性恋。”“被诽谤,”麦卡尼总结到。看着奇伦每天都需要面对各种「恐同」的污言碎语,实在是让人惊恐而心碎。而那个具体的故事——麦卡尼自己的故事——并不是我们常常在银幕上看见的那个。尽管詹金斯明确表明了他不喜欢谈论获奖的前景,他说他不认为被学院授予奖项的表演和种族有关,它是关于表演的真实性的。“赢得奥斯卡的电影都是很阴暗深沉的,”他说道,“当你将一种深沉赋予一个通常认为不值得同情或者教化的人时,人们是很喜欢的。”《月光男孩》符合这个准则,特别是对于奇伦的母亲,保拉(Paula)来说。由娜奥米·哈里斯(Naomie Harris)在三个章节里扮演,保拉被霹雳可卡因的毒瘾摧残着,是她儿子的另一位欺凌者。
“这里有很多的憎恨,”哈里斯说道,“我认为这些是她把自己的恨都投射到了奇伦身上。因为如果你不喜欢自己的话,又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你的一部分,并且由你制造的事物呢?所以我觉得这里有很多释放出的憎恨,但在那之下,还是有着爱的根基。”作为詹金斯认为的最有趣的角色之一,保拉看起来不值得任何同情。哈里斯本人不喝酒,不抽烟,甚至连咖啡也不碰,她承认对那些瘾症是有偏见的,但为了摸透这个角色并和她心神联通,她放下了这些成见。“我不认为你可以在自身之外找到角色的所在,”哈里斯说道,“我认为他们总是你的一部分,需要被驱除并曝光。我认为作为演员的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就是你可以以一种绝大多数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方式去感受你的完整身份,你全部的人性。”鉴于影片的复杂性,哈里斯因为签证的原因在三天之内,就不得不完成了自己的戏份,这点让人震惊。她承认,当你现在在银幕上看见保拉的人生逐渐展开的时候,一定会认为三天之内拍完简直太疯狂了,但她说詹金斯从来没有让她感觉自己在被催促,而她也感激他清晰的关注。
“你需要一个电影人有着单一纯粹的远见,”她说道,“我认为这样才是最理想的局面。因为他们是艺术家,你不可能有三个艺术家一起说,‘好吧,让我们一起来画这幅画。’这样的话只会一团糟。你需要给电影人充分的自由让他去追随他的远见。”“如果《月光男孩》只是关于两个人的话,那种单一性就非常重要了。麦卡尼和詹金斯没有想要讲述作为黑人或者同性恋成长的所有方方面面,而只是想呈现这个孩子的故事。但在这种具体性的里面也存在着真诚和真相,而在霍兰看来这些让电影感觉很有共通性。“‘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去看它’。真的,我不会这样去说——我认为没有——其他我参与过的东西,”霍兰说道。“我想要人们也去看其他的电影,但是这部电影的精髓是我想要所有人都能紧紧抓住的。”“而且我希望这部电影的成功——如果它最终得到了我们希望它得到的那种成功的话,可以使得这种谈论继续下去,并提醒人们还有很多电影人和演员,有很多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且如果他们被给予了这个空间——只是一点点的空间——他们可以用一种可以引起很多人共鸣的方式表达出来。”
| 作者:Lauren Chval
| 翻译:潜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