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导演拍摄一段段生活,而我拍摄一块块蛋糕。”——希区柯克
在现代伦敦,一个性欲狂用领带勒死数名女子。影片播放十五分钟后,希区柯克向我们揭示了行凶者的身份(我们在影片第二个场景中已经见过此人)。另一个男人,即故事的主角,被指控多项谋杀罪。他接下来会被监视、跟踪、逮捕和判刑。我们将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看着他挣扎求生,就像困于蜘蛛网中的苍蝇一样。
《狂凶记》(Frenzy,1972)是两类电影的结合体:一类是希区柯克让观众一路跟随凶手的行动轨迹,如《辣手摧花》(Shadow of a Doubt, 1943)、《欲海惊魂》(Stage Fright,1950)、《电话谋杀案》(Dial M for Murder,1954)和《惊魂记》(Psycho,1960)……另一类则是希区柯克向观众描述被迫害的无辜之人所遭受的痛苦经历,如《三十九级台阶》(The Thirty-nine Steps, 1935)、《忏情记》(I Confess,1953)、《伸冤记》(The Wrong Man,1956)和《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 1959)。《狂凶记》犹如一个噩梦,在里面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杀人凶手、无辜者、受害人和证人;在这里,无论是商店中或咖啡馆中,人们之间的每次谈话都与领带杀人案有关——这是一个由各种严丝合缝的巧合组成的世界,这些巧合盘根错节、相互交叉。《狂凶记》就像一个基于谋杀主题而设计的填字游戏。
希区柯克仅比路易斯·布努埃尔(Louis Bunuel,译者注:西班牙国宝级电影导演,20世界最伟大的电影大师之一,被誉为“超现实主义电影之父”)年长六个月,他出生于伦敦并在此开始了他的电影生涯,也正是在伦敦他完成了自己电影生涯中的前半数作品。四十年代,他成为了一名美国公民和好莱坞电影导演。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评论界对希区柯克作品的看法分为两派,一方赞赏他在美国拍摄的影片——《蝴蝶梦》(Rebecca,1940)、《美人计》(Notorious,1946)、《夺魂索》(The Rope,1948)、《火车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1951)、《后窗》(Rear Window,1954)和《群鸟》(The Birds,1963);而另一方则更欣赏他英国时期的作品:《三十九级台阶》、《贵妇失踪记》(The Lady Vanished,1938)和《牙买加旅店》(Jamaica Inn,1939)。希区柯克的第五十二部作品——《狂凶记》在戛纳电影节上大获成功,赢得了这两派评论家的一致认可和赞赏,这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二十年来在英国拍摄的首部电影。希区柯克经常说:“有些导演拍摄一段段生活,而我拍摄一块块蛋糕。”《狂凶记》看起来确实像一块蛋糕,一块由这名年过七旬的美食家“自制”的蛋糕,而这名老者仍保有伦敦事业初期时那份“年轻导演”的初心。
人人都称赞扮演无辜男人和领带杀人犯的乔·芬奇(Jon Finch)和巴里·福斯特(Barry Foster)的出色演技。而我更愿强调片中女性演员的优秀表现。《狂凶记》中,希区柯克首次弃用富有魅力的优雅女主角(其中典型当属格蕾丝·凯利),转而选择平凡普通的女演员。她们的选角都很成功:芭芭拉·利-亨特(Barbara Leigh-Hunt)、安娜·玛西(Anna Massey)、薇薇·莫昌特(Vivien Merchant)和比莉·怀特劳(Billie Whitelaw),而且她们也给希区柯克的这部作品增添了新的现实主义色彩。戛纳电影节上《狂凶记》收获的热烈反响一扫此前在该电影节放映的《美人计》(1946,译者注:该年份为影片在戛纳电影节展映年份,后同)、《擒凶记》(1957)和《群鸟》(1963)这三部影片所遭受的冷遇阴影。希区柯克的这一胜利是其叙事风格的一次胜利;该片以快速尖锐但跌宕起伏的故事线确立了自己的叙事形式,在这样一次扣人心弦的叙事中,影片画面接踵而至,犹如沉静乐曲中快速跃动的音符,迫切而又和谐。
希区柯克长久以来因其置于花瓶中的花而受众人评判。而今我们至少明白了,花一直没变,他所做的努力是改变花瓶的形状及其美感。观看完《狂凶记》之后,我们不禁会对自己说:“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希区柯克的第五十三部电影。”
—1973
|翻译:MandyM.|校对:潜行者 @迷影翻译
|原文标题:Frenzy
|来源:《The Films In My Life》P88-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