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FF 2011】对话章明:我不会重复的拍同一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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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在对门唱山歌》剧照

采访:卫西谛 杨城
整理:芦洲

卫:你开场的时候说这部片子的胶片(在夏威夷影展上)放错了,这次放映有没有出错?
章:这个应该是没有放反的,我看了下拷贝是上海电影节的。

杨:刚开始我看到他们从前面(高中阶段)一下跳到上完大学以后,我还以为那个地方错了。在剧本阶段就是这样设置的吗?
章:本来火车上是两大段,砍掉了一段,原来是去一次回来一次,现在只剩下回来这段了。

卫:现在这种设置我反而觉得在结构上造成了一种对称的感觉。
章:因为原小说大学四年都写了,我觉得没必要,我就整体去掉了。(张学锋)直接就回来了。

卫:胶片次序放错,观众却没有发现,会不会让你怀疑自己结构上的逻辑?
章:我反而会觉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杨:比较好奇当地政府让你拍这个片子提了些什么原则?
章:有啊。我觉得中国整个到基层都是经济挂帅的,完全没有意识形态的感觉,就是让我用电影提升他们的地方知名度。然后有具体的要求,他们要保护老城,要我在老城里面拍,这个正好我也很喜欢。然后还要把他们的茶叶放在里面,诸如此类,这样硬性要求提了十几条我都满足他们,没有问题。包括里面的软广告。

杨:完全没有看出来。
章:有酒,茶叶,我都没有很硬的去拍特写,所以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

卫:他们对剧本整体是有干预的吗?
章:他们看完之后是懵的。

卫:那完成片呢?
章:成片看完之后也是懵的,制片人一直没敢给他们看,一直拖到上海电影节之后才给他们看,那个时候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之前为了送审,先要通过陕西省宣传部,那个宣传部秘书处处长看完之后说这是一部很不合格像学生习作的电影,说质量低,这不对那不对。后来(获奖之后)他们又改口了,说是在他们的指导下完成的。所有他们的意见,完全没有意义。

卫:在上海电影上,好像也有很多像您说的不能理解的影评人和媒体的反应。
章:在上海有两方面我都挺诧异。上海电影节第一次媒体见面会,大概只去了三个记者,因为大家听这个名字不感兴趣。就去了很少。但第二次就慕名去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人民网的记者就冲起来说了一番类似于“神作”之类的话,我很诧异。但是马上也有人说是垃圾。我在想不会那么夸张或者是那么不堪吧。这个完全上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卫:大家好像是对后面的醉酒事件、以及男主角和表姐性事那两段情节好像有一种过不去的,没法接受的感觉。然后会提出一些疑问。

章:其实我在写剧本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要这样写。后来,可能下意识的就变成这样了。本来总体上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当时想做一个大家看起来还蛮轻松但是又不那么肤浅的东西,就算很好的完成任务。

卫:这部影片有很多音乐的应用,确实国产片没有像这样好的去呈现山歌。
章:其实好的东西一直存在,是大家没有注意到。所以我一去那里(紫阳),我一听到那个歌,包括那个环境,那座桥,我觉得很好,拍电影没问题。看到那个桥,我就有了主心骨,我就特别有感觉。

卫:就是电影中出现了好几次没有声源的音乐,那个用的尤其巧妙。
杨:女主角说对岸边有人在唱歌的细节,会让我想起《巫山云雨》
卫:还有在河边晚上幻想的弹钢琴的画面。
章:那个很多观众不一定会看得出来。

卫:这一次比上海放的更暗一点。上次是很清楚的看到那个幻觉就在那里,这次就愣了一下才看到。
章:所以当时我有两种方案,一种是焦点变到后面去,但是还是觉得太做作了。然后还是焦点放在了前面。

卫:谈理想的台词好像是电影里很着重的一点。
章:对,其实也是有调侃的意味,要不然会看起来会很讨厌。

杨:冯冈的台词听起来很像八十年代文艺青年的腔调。
章:小镇青年的局限性是很多的,一个小镇的文艺青年,也可以代表很多人。现在中国的就是这样,很自然的分成几个阶级,几个族群。都是不一样。但是我尽量避免表面上的对立,我把他放到下面去。其实我本来想把咬舌头的情节改一下,但是还是希望让观众看起来更强烈一些。

卫:开场的那个调度感觉很复杂。
章:其实对我来说,还比较拿手,不是那么的难。只是现场组织上面可能难点。我都差点把第一场戏给剪掉,因为我觉得演的不好。最后为了处理(伏笔)还是放了上去。

卫:你感觉哪一段是最复杂也是最挑战的一段?
章:没有,这电影从头到尾都拍的很顺利,虽然这个事情把他做成很难,拍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完全没有任何挑战。使劲就在演员身上,演员一到镜头前面就成傻瓜了,就说不好话了。最后慢慢磨合相处,剪出来后70%还是能达到我的要求。

卫:除了女主角的爸爸,其他都是非职业演员,后面的新片(《十爱》)呢?
章:新片也全是非职业演员。《新娘》里面的王强是新片的主角,冯冈是男二号,女一号还是这个女主角。她刚好放假嘛。拍的是一个县委宣传部的部长,他去参加一个葬礼,这一天一夜路上的过程。他们要求是把风景都展现出来。这样我就可以从这个方向上来拍

卫:这个是原创的剧本吗?
章:是,他们之前也给我了一本小说叫《栀子花开》,完全没有一点用。我就自己写。好在前面有《郎在对门唱山歌》,所有他们在没有看到一个字的情况下,就投了钱。他们就说能不能把宣传部部长改成民政局局长,我坚持没有改,我说就是要正面拍一下共产党的干部。

杨:你上一部故事片《新娘》和这部片子有大的不同,《新》有很多的正反打,固定的机位,《郎在对门唱山歌》在视觉上非常的流动。
章:我自己就是一个多重性的人。有很多人都说我每部电影都不一样。

杨:我看第一场戏的时候感觉一点不像你的电影,然后看到后面他们出去采风、录音和在河边的戏,就觉得越来越像了。在紫阳找到巫山的感觉了吗?
章:都是江边嘛。紫阳其实都是在拍城里,新片在平利(紫阳旁的一个县城)拍。那边的风景其实更好,山里的风景真的很好。为了拍平利,每天几百公里的来回,折腾坏了。这边的口音和巫山都挺像的。

卫:你觉得你近期的作品想解决的问题焦点是什么?
章:我是在考虑我的电影怎么跟目前这种现状找到一个结合点。《郎》就是我的第一个尝试。怎么办跟这个现状、审查制度,投资人和地方政府找到一个很好的结合点。最大的变化是这个。怎么办找到结合点并自己也觉得蛮愉快的,其实我以前拍电影是蛮痛苦的。

杨:你现在的电影比原来的电影更具体了,你早期的电影都偏抽象一点。
章:这个电影也是有象征性的,只是人物更生动一点。因此我在语感上会更大众一点。新片《十爱》在语感上也和这个片又完全不同。

卫:每次都会有调整?章:我喜欢做不一样的东西,绝对不会重复的去做一件事情。这样才会有想拍的愿望。

杨:这部片子的女性和《新娘》里的女性都很像,都是很柔弱,处在一个被牺牲的位置,虽然这部片子的女主角的个性更强烈。
章:可能是因为十七八岁的时候受《安娜卡列宁娜》的影响太深了,类似的东西看得太多了。马上要拍摄的新片的女性角色就会有所变化。《十爱》后面要拍的一个要在巫山拍,他们已经把名字定好了不能改,叫《又到满山红叶时》,这个连在一起,是县城三部曲。

杨:那你的《黑暗传》三部曲还继续拍么(《新娘》是第一部)?
章:我一直想拍,那个剧本一直在改动,现在的想法是两个男人结伴而行,应该是89年的时候,他们到山里去找其中一个男人的女朋友。那个年代特别有意思,但是一直找不到投资,没人能理解这部片子在讲什么,可能我自己花钱去拍。能明年要先拍一个真正的的商业的惊悚片。

杨:《爱情狗》还能不能重见天日了?
章:拍完过了几年之后通过了,邓建国都破产了之后才通过了。不过已经过时了,商业片时非常具有实效性的,过了这店就没这村了,当时觉得还蛮好玩的。

杨:前面有没有对拍电影产生厌倦的时候?
章:有,在《巫山云雨》拍完那段时间有,会觉得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章:很多期望都没有实现。其实《巫山云雨》拍出来也不是特别满意,感觉没有实现我的设想。

杨:那《秘语17小时》呢?
章:只要把片子里那个纸条去掉就是一部很好的电影,可是投资方不同意。可是有了那个纸条,拍出来也不是很商业。

杨:这次《郎》有一部分手持摄影是你自己拍的?这是你以前拍DV慢慢积累下的经验吗?
章:我现在当摄影师完全合格,可能测光、光比,我会差点,但是对画面的感觉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十爱》我完全没有动手,因为数字会很方便。

卫:你之前说的《郎》中使用的特技是哪些?
章:有五个,火车上的透视特别难做,最后我完全靠记忆在北戴河拍的,然后合成起来,其实仔细看看得出来的。但是观众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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