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X 的一代

“一代”是具有命名性质的群体认知,不管是被命名,还是自我指认,这种群体共性的背后是一个个的青年个体对所处时代和社会环境的反响。

|作者:动次

“一代”是个听起来就很唬人的大词。动词大词、动词大词,譬如说“我们是电子乐的一代”。不管你意识到或者没有意识到,我们正被廉价的电子乐笼罩,即便你没有主动自觉地欣赏电子乐的爱好,或者干脆你完全欣赏不了。各种日常扩音器里发出的声音,除了人声,就是音乐,作为一种修饰噪音的潜意识符号。什么音乐?你的手机铃声,各种温馨提示的广播,电视节目,广告,广场舞的伴奏,大部分都是电子乐,或者经过电子乐化的版本。

但你不会认同自己成为“这样的”一代的一份子。我也不会认同,即便我喜欢电子乐,可不是这种,甚至不是夜店里的那种。“一代”是具有命名性质的群体认知,不管是被命名,还是自我指认,这种群体共性的背后是一个个的青年个体对所处时代和社会环境的反响。47952_1

美国文学从海明威的“迷惘的一代”到凯鲁亚克的“垮掉的一代”,以及那些属于我们的个体在大历史中所指认的“被牺牲的一代”、“被浪费的一代”、“被毁掉的一代”,“一代”从来都是年轻人的专有名词。年轻的身体有旺盛的生命力,对周遭的一切敏感,容易不知所措,容易反应过激。年轻的身体就是社会的一面镜子。而中年人是中流砥柱,好的坏的和丑的,不太能折腾,忙活着自己的幻觉。看看精致平庸的《毕业会考》,犹如宜家样板间般的发展中国家中产阶级,以为能控制什么,什么都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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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也许我的文学知识匮乏,不清楚“垮掉的一代”再往后还有什么的一代。总之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就连中国电影也过了划分代际的坎。历史总要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才会显现点什么。杨德昌拍《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回顾台湾过去的那一代,王家卫拍《一代宗师》跳出逝去的武行与时代,要回望更大的中国人。我想说的,其实不是那些回望,而是当下的当下。蔡明亮的《青少年哪吒》抓住了那时台湾都市青年的无所适从,可它还够不上“一代”,只是残酷青春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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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日本电影《错乱的一代》借由一个几近无名的工厂青年,脱轨投身一场无因的暴力游戏,揭开文明裂痕下的“错乱的一代”。让我们先回到更上的一代,1970年的大阪世博会是日本标志性的大事件,象征着日本经济高速成长的黄金时代。那一代的少年,目睹了电视转播阿姆斯特朗登月,相信科技带来的美好未来。然后日本经济在80年代到达顶点,买买买如同今日之中国。

进入90年代开始由盛转衰,经济危机、社会动荡(奥姆真理教毒气沙林事件)一直延续至新世纪。对于登月一代而言,世博会展现的科技与文明令人类的未来生机勃勃,洋溢着无数激动人心的可能性。结果成人后面临的衰退与动荡,未来之梦迅速破碎,陷入泥沼。长在泥沼里的一代,科技带来的只不过是手机网络与电子游戏,传统家庭的凋零,家长消失,青年整日街头浪荡。未来对于他们而言,几乎不存在,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只是不看,失去意义,所谓文明也不过是一种无聊。

这便是《错乱的一代》所展现的社会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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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的一代」

影片中,由柳乐优弥饰演的青年作为无因暴力的担当者,起先他身着工厂制服,但是社会坑位显然无法安置(压抑)他。迅速脱轨,投入自己制定的暴力游戏。击倒一个又一个对手,习得技巧,不断变强。从摇滚乐手到街头混混,再怼黑帮分子。大量的中景长镜,冷静呈现的暴力,形式愈加游戏化,是一种人性与动物性的混合暴力,文明的裂痕在无名青年的身上被暴力招致的暴力击打脱轨,脱去制服的他逐渐抽象,成为这种无因暴力的本体。这股暴力在城市间肆虐,犹如漩涡席卷街头游荡的青年,镜面共鸣。其中弟弟的形象,侧面补足了无因暴力青年的来源。家庭缺失,传统文化的影响,游荡街头的日常,人与人联系的肤浅。在影片结尾部分的抬轿祭奠,似乎搭建起了一种从夹缝中的传统指向衰弱的现代文明相互交替的暴力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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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的一代」

片名在电影最后一个镜头出现,抽象暴力的形象走入黑暗,仿佛某种还未发生的更大暴力的前兆。这种当下的可能性叫我想起哈内克的《白丝带》。而这篇文章的最后,我想引用杜琪峰不太成功的新片《三人行》的插曲《之乎者也》的歌词:“现在听听,我们的青年他们在讲什么,但是你要想想,到底你要他们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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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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