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谢飞,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导演、编剧、制片人
▍采访:陆绍阳,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
陆绍阳(以下简称“陆”):首先祝贺《谢飞、傅靖生电影及美术回顾展》成功举办,这次谢老师是以策展人的身份出现的。从新的电影研究范式上讲,正好跟您的思路有契合的地方。我们最早的电影史研究,更多的是对杰出人物的研究,后来萨杜尔他们在影片研究、历史分期、艺术价值认定等方面着力,波德维尔他们从文本与社会、文化和国际化层面的结合方面拓展,学术界也吸收了福柯、年鉴学派的一些理论和方法,原来被认为是边缘性的材料、实物和细节成为研究的切入点。谢老师这次展览有手稿、实物原件、图片,也进一步丰富了我们的电影史研究。
谢飞(以下简称“谢”):倒不是要从什么很新的模式上研究,比如说傅靖生这个画展。前几年的时候,首尔大学的美术馆要放我的三部电影,我去了,放映的条件一般,美术环境很好。我当时觉得傅靖生有这么多画,围绕电影有这么多作品,如果搞个绘画展,同时把电影画面当作“流动绘画”展出应该会很有意思。有了这个设想以后,我跟傅靖生说了,他很高兴。
1984年拍《湘女萧萧》的时候,傅靖生休息时间主要是在拍黑白照片。他拍了无数山村农民的照片,后来他把很多照片变成速写,变成他独创的“纸刻水印”作品。
在影院看电影是从故事和整体规模的角度去欣赏,看画的时候是从造型角度去欣赏,这样就有所区别了,也就构成了我们这次整体一个月的回顾展时间。这期间,有三部电影的放映和他的讲座,加上“美术展”,成了一个还比较配套的活动。疫情期间,这个模式很适合校园,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每天下午都有一到两个班到美术展览区去参观,我们结合着展览讲一讲,还是挺有教学效果的。
时代变化非常快, 从2010年以来,胶片时代就逐渐被数字时代代替了,零几年还有几部用胶片拍的电影,我记得我在张宝全的今典公司时,崔健的《蓝色骨头》还是用胶片拍的。当时大家都认为胶片存在的一百年是非常辉煌的,没想到由拍摄、放映到储存的数字化变得这么快。这样的话,我们保存和研究过去的影视资料,就出现了很多新的课题。
▍“第四代”再发现
陆:近期的一些影展和展映活动,比如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平遥国际电影展,还有中国电影资料馆也放映了一批“第四代”的作品,无论是普通观众,还是一些专业的影评人,反响都很热烈。
谢:2008年,谢枫(Shelly Kraicer,加拿大影评人)在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举办了一个“再发现第四代”的展映,我和黄蜀芹、滕文骥都去了。谢枫对“第四代”的影片很熟悉,每部影片都写了很概要的分析 1 ,我为此也写了篇文章 2,一起发在《电影艺术》。那次我们就发现,很多国际电影节都有对“第四代”电影的重新翻译、展映。咱们这里,最近相关的展览有增多,包括西宁的First青年电影展,去年他们就选了丁荫楠的电影。今年他们又选了好几部“第四代”的作品,包括《小街》《马路骑士》《喜剧明星》,我们发现年轻一代对这批电影都不熟悉,但对这些电影很感兴趣。中国电影资料馆2021年组织了陆小雅的回顾展,第一部放的是《热恋》,有学者就认为它是被低估的杰作,接着又举行了黄健中导演回顾展。我看豆瓣的评价,二三十岁的影评人反响很热烈,那些影片展示了当时热气腾腾的、改革开放初期的思想解放状态。2021年在平遥,也专门组织放映了丁荫楠的5部影片。经常回顾过去或者是过去年代的电影运动,实际对我们传承电影文化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第四代”是“文革”前上大学的,最小的应该75岁了,他们创作的经历应该被整理和展示,要用最好的方法留存下去。
陆:这个形式很新,以前我们只是说谢老师的回顾展或者是傅老师的画展,但是现在整个艺术发展的潮流是向综合性、复合性的方向发展。一个综合性的展览,不同的学科都可以在这个地方受到启发。作为一个“第四代”的创作者,您觉得有哪些东西是以前我们忽视的,或者谈得比较少的?
谢:我有一个匈牙利籍的博士生叫维多利亚,她写的论文主题是欧洲三大电影节对中国电影推广之路的研究。她的研究中有一个观点我觉得是对的,即新时期中国电影,特别是欧美观众眼中的中国新电影,实际上是“第三代”“第四代”和“第五代”导演共同创作的。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欧洲的几个大回顾展,像都灵回顾展放了几百部,由马克·穆勒组织的展览,还有英国回顾展。那时候他们看了谢晋的《舞台姐妹》,都非常惊讶,有这么好的电影。戛纳还是威尼斯,有一年直接邀请了《芙蓉镇》,但咱们把《芙蓉镇》送去了卡罗维发利电影节,并且得了大奖。如果当时送《芙蓉镇》去威尼斯电影节,说不定第一个得欧洲三大电影节大奖的是谢晋。
电影节选什么和支持什么是各方利益、政治利益和社会利益博弈的结果。而且,电影节的选中和得奖对作品的增值作用特别大,不光是票房增值,还可能进入电影史和教材。比如张艺谋、陈凯歌和田壮壮的几部电影在当时就成了中国新电影的代表,其实下面堆积了“第三代”和“第四代”的一批作品。
比如说“第四代”的作品《湘女萧萧》和“第五代”的《红高粱》几乎同时间拍摄,咱们自己能分辨清楚,说是有区别的,这个温和一点,那个狂野一点,但是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反封建,都是寻根,都是反封建文化对中华民族历史影响的视觉表现。我们是从20世纪80年代的思想解放,由伤痕文学到寻根文学再到反思文学的基础上产生的这一系列电影,是“三代”“四代”和“五代”导演共同完成的。我觉得这个观点是对的。如果全面地认识中国新时期电影,特别是1980年到1990年底,我觉得“三代”“四代”和“五代”都是功劳无限的,甚至“第六代”刚出现的一些作品也十分有意义。这次画家何韵兰连续看了我的三部电影,她发现“第四代”的作品表现中国文化更稳重、更辩证,也更全面。
当年张艺谋和我说过,《红高粱》是顶替《孩子王》临时去柏林电影节的,现从荷兰赶做了一个德语字幕寄过去。张艺谋说现场看那字幕都差了一分钟,这个人说了话,字幕半天才出来,所以观众没有笑过,原因是没有看懂谁是谁,但是他们完全被视觉的精彩吓住了。评委跟他讲,这是我看到的最电影化的视听作品,一下得了大奖。“第五代”有它的优点,也有不足,包括它的人物叙事,表现中国文化、民族性的方面。“讲好故事,塑造好人物是根本,只是我的作品都被厚重的文化淹没了”(张艺谋1992年语)。这是震住大家的原因,厚重的东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色彩受到了夸奖。陈凯歌的电影比较独特,当年我们是在香港开“三地”导演会时看的首映。它的原著是一个香港故事,香港的言情故事,幸亏是芦苇给它进行了改编,加上了内地的大时代背景,加大了影片的厚重。
“再发现第四代”那次展映,吴天明的作品选了《没有航标的河流》,是写“文革”中普通人的善良,写得非常生动。我当时给他们推荐《小巷名流》,原因是我觉得“第四代”表现那十年的作品,有分量的不太多,都是小品。像《我们的田野》也是写几个小知青的,而“第五代”拿出了几部很有分量的作品,所以“第五代”的优点是胆量大,气魄比我们大,他们的缺点是在现实主义的各个方面不如我们那么扎实。
中国电影资料馆放映陆小雅和黄健中的作品以后,一些年轻影评人觉得“第四代”思想活跃,在形式探索上很新。还有《逆光》,有几个年轻人看完都非常惊讶,说那个时候,青年人思想这么开放,这么尖锐,包括《锅碗瓢盆交响曲》,把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改革开放时期真实的群众生活面貌表现出来了,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些影片是值得修复和观看的,他们是真诚地用艺术的方法记录那个可贵的时代。改革开放带来的思想大解放,才造就了“第四代”和“第五代”。
▍“第四代”的两个创作系统
陆:“第四代”除了捕捉时代特征,在文化艺术片的创作上进行探索之外,在主旋律影片的创作上也是具有开创性的。
谢:“第四代”有两个系统,一个是艺术探索和文化探索,丁荫楠、李前宽他们也拍过一些探索电影,但是他们主要是拍主旋律的,包括韦廉。他们是很真诚地拍这些东西。今天回看“第四代”拍的中国历史的大片,更朴素、更扎实、更全面。特别是有媒体做建党百年电影专题的时候,我点评《开天辟地》,再一次看它,觉得拍得很扎实,虽然在色彩和布景灯光上有点老派。“第四代”的主旋律是值得肯定和值得研究的。贾樟柯2019年在平遥放了《黑骏马》,我跟他说你一定要放《周恩来》,让年轻人知道在20世纪80年代我们是怎么拍刚刚过去的“文革”的,2021年他就放了。为了实现对真实的展现,丁荫楠去请示了邓颖超,说希望一切用真景。邓颖超就说,既然导演需要,我们就支持。影片中周总理穿的衣服也是当时的,大量场景都是在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拍的,包括周总理在305医院治病的场景,那个病房也是真实的,所以在那个时代,对现实主义方法的追求是很讲究的。
所以说,“第四代”除了有对文化艺术片创作的探索,还有对主旋律的影片的探索,很有价值,所以我在电影学院就想用一个个回顾展、讲座来梳理及抢救它们。
陆:以前我们很少从电影节的角度讨论中国电影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把“第三代” “第四代”和“第五代”放在一个整体上来考虑,也是突破了我们原来的认知。包括现在First影展、平遥电影展,都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我们的好电影推荐出去,而不是单打独斗的。刚才您提到“再发现第四代”选了10部电影,像《小花》《苦恼人的笑》《野山》《青春祭》《本命年》《海滩》,您又推荐了《小巷名流》《人·鬼·情》。您认为还有哪些是遗珠,或者是我们现在不够重视的一些作品?
谢:豆瓣上有一部评分最高的“第四代”电影,是王君正的《天堂回信》,9.1分。还有前一阶段资料馆放的韩小磊的《见习律师》,被青年影评人们夸赞至极,真没想到当年的长镜头运用这么漂亮。我个人觉得一个是要抓紧修复,高质量地放给观众。再一个是这些还健在的人能够及时总结,用讲座、出书、展览的方式,把“第四代”的东西整理出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
我当年带着自己这些影片在全世界放映的时候,田壮壮有一天见着我说,老师怎么总有你影片的拷贝,我什么拷贝都没有。最近资料馆才修复了他的《盗马贼》和《猎场札撒》。所以要及时修复,以后可以为社会服务,为研究服务,为推广服务。
▍人的发现与“第四代”的文化传承
陆:您刚才说画家何韵兰评价 “第四代” 作品,认为它们表现出更稳重、更辩证、更全面的气质。以前我们认为 “第四代”更温和、更中庸,不像“第五代”那么有闯劲,但是反过来想, “第四代”认识社会是不是更全面、准确一点,更理性一点。“第四代”的一些作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以您的《本命年》和《香魂女》为例,如果纯粹看作一种对生活的再现,它的价值可能没有那么高,更重要的是对生活的发现,包括对历史的发现,对审美的发现,对人的发现。《本命年》和《香魂女》中很重要的是对人的发现,《本命年》里姜文演的那个角色不是那么简单的,代表的是一群边缘人的形象。《香魂女》从对个人的悲剧讨论到对个体命运的思考,比其他的作品相对要更深入、更深刻一点。我们有一些作品只是再现,当然它也很有价值,留存了那个时代的记忆,但是要说真正作为一部电影,作为一个艺术作品来讲,没有人的发现,没有人的觉醒,可能也不是那么耐看,长久的、永恒的价值会少一点。我看现在的一些电影,在这方面做得都不是那么好,或者是财力的问题或者是才情的问题,或者是在哲学、在其他的思想层面上给予它的帮助比较少。
谢:对,这是我个人成长经历的一个关键地方。我在1986年到美国访学一年,看了很多电影,看他们的教学,明白了艺术作品不是历史报告,不是社会问题报告,也不解决这些问题。艺术作品主要是人物形象的塑造,特别是对人的存在意义和人性的真善美、假丑恶的复杂状态的剖析,同时要歌颂真善美、贬低假丑恶,这是我从那儿回来以后最大的一个进步。因为像《湘女萧萧》《我们的田野》等电影中的人物还是比较单纯的,回来后我改编了《本命年》和《香魂女》。我之所以选这两部小说,就是因为小说作家提供了真实的、复杂的人的生存状态,同时有他的态度,这两部影片之所以得了比较大的奖,原因是进入了人性层次,全世界的人就都能产生共鸣,都能理解,今天外国人能理解,未来的中国年轻人也能理解。
今天有些电影,可能一时间观众很狂热地喜欢,但可能它是就事论事,过几代的中国年轻人看不懂了,也不激动了,它是瞬间阶段的东西。谢晋导演老是说,我们要拍留得下去的电影!我就不断地琢磨,包括我拍的三部少数民族文化的电影,也是尽量对人性的状态写得充分一些、浓厚一点,比较多的是呼唤善良,呼唤爱,拒绝仇恨,这两三部电影都是这个想法,但是也要写出人性的复杂性和社会的复杂性。透过事写人性,要创作好的艺术作品就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第五代”后期的一批作品有这个价值,有一些也没有这个价值,比如说张艺谋的影片在美国艺术片市场中票房最高的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这部电影对人性的剖析不深入,特别是女主角委曲求全,没有人性中真善美的挣扎,写得不充分。为什么后来大家对贾樟柯特别称赞?贾樟柯的影片有点作家电影的气质,我认为中国几代电影人里的作家导演,贾樟柯是排第一位的,因为他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经历和自己写的,而且写他的青少年成长写他的现在。第二个作家导演是万玛才旦,因为他先是作家,后是导演。
贾樟柯的作品也是极力主张写时代变迁中的人,最完整的是《三峡好人》,这两个人物的精神、人性的东西并不是很复杂,移民的大搬迁是根据历史变迁的事写的,人文价值很高。他不到50岁就在海外获得了“终身成就奖”,我觉得“第六代”导演中他是很值得赞扬的。
陆:您说贾樟柯有价值,除了对人的表现、对人的重视,他的影片还有另外一个角度,就是他对社会的观察更有深度。
谢:对。
陆:而且他对社会的观察还是用艺术的方式表达出来的,不是很生硬。我看到他的一个访谈很有意思。他拍纪录片《东》的时候,本来觉得这是很真实的呈现,后来发现那个被画的民工对着他笑,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甚至有点狡黠的笑,他就觉得纪录片在揭示人心方面并没有优势,还是故事片可以把人内心的东西揭示出来,所以他就去拍《三峡好人》。但是我们很多导演现在一边说我们要展现这个时代的风貌,另外一个角度我们到底怎么样去展现这个时代的风貌,怎么样有力地表达这个时代,还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因为文化的原因还是历史的原因,还是出于其他的考量?
谢:最近我老讲文学价值,尤其是电视剧开始改编一些鲁迅文学奖的长篇了,有点分量,比如梁晓声写的《人世间》,张嘉益主演的《装台》。每年出很多长篇、中篇小说,好作家都是观察生活,扎扎实实地用艺术在表现时代,电视剧也在这样。
陆:您刚才说的,现在社会时代的变化不大,从另外的角度讲变化也很大,要是从人的生存方式来讲,这个变化可能是几千年都没有过的,因为以前我们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真人之间的接触,现在更多的是与网络空间中的隐形人的接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这个变化过程当中,人性中可能隐藏着的东西在另外一个出口——网络空间里面全部释放出来。这些到底会对我们的人性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还需要我们的艺术家不断地发现?
还有,我看您采访当中也跟谈到,比如说“第四代”接受的那些教育,包括苏联的蒙太奇学派,还有解冻电影等等,但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包括以前像郑君里他们特别重视的诗化传统、情景交融的手法谈得比较少。从优秀传统文化接受的角度讲,您觉得“第四代”在这方面有什么特点?
谢:还是很重要的。我入学的时候正是云南花鼓戏《刘三姐》进京的时候,我们追着看了好几个剧场的。我们老师让我们看的第一本书是盖叫天的《粉墨春秋》,看中国戏班子的学员怎么成才,而且我们每月可以报一张剧院戏票。老师要求大家看各种各样的戏曲,了解中国文化。包括我们的课程,文学名著里的《西厢记》《牡丹亭》都是我们必修的课。我们排戏,中国戏曲,包括郭宝昌的《大宅门》,包括黄蜀芹的《人·鬼·情》,都是直接涉及这些东西。老师当时很明确地说,你可能不喜欢戏曲,但是你必须了解,因为它是中国的传统戏剧艺术,有很多优点。《电影艺术》刊登了张暖忻、李陀的《谈电影语言的现代化》等20世纪80年代的几篇重要文章,还刊登了五六十年代徐昌霖的《向传统文艺探胜求宝——电影民族形式问题学习笔记》,也很重要。还有一篇文章,瞿白音的《关于电影创新问题的独白》,这些都是对我们影响非常大的文章。学术上,苏联的那一派和以谢晋他们为代表的中国学派,我们还是很坚守的。因为“第四代”导演师承这些人,我们上学的那五年,从谢晋的《红色娘子军》一直到崔嵬的《红旗谱》、水华的《林家铺子》,都是这个前后在学校放映、导演来举办讲座,所以对我们影响很大。中国传统的“第三代”“第四代”的现实主义的作品,和苏联解冻时期的电影,诗意蒙太奇等都对“第四代”有影响。
陆:这些影响就是潜移默化的,现在的学生接受视听训练多一些。
谢:短期内扭不过来,这里面有传统文化,所以我们要给在校学生各种机会见证这些,组织这些,包括请郭宝昌来讲京戏,等等。
陆: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的传播方式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长视频或者是在影院里面看,现在我们都是看短视频,在碎片化的语境当中如何实现张骏祥他们强调的故事情节结构、人物塑造、主题提炼方面的追求?其间的矛盾怎么解决?
谢:除了文化涵养,我现在的观点就是加强视听写作的训练,因为它很容易学到,已经可以普及到中小学了,大学是选择可造之才了。
陆:我个人觉得,我们艺术院校的人才培养应该从艺术学、人文学向社会学这方面加强,不能光关注人文。因为社会学是观察这个社会的变化的,如果导演只会关注个人,个人跟社会的关系都搞不清楚是不行的。人文学者可能关注个体和个体生命最在意的那些东西。但是,社会学家观察的深度和思考的深度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有没有可能将来从这方面加强?
谢:现在我们的一些毕业生突然发现去做网剧也是很值得肯定的。像导演系2005届的吕行,他毕业后就去拍电视剧,结果就在网剧《无证之罪》成功以后连着拍了很多网剧、电视剧,比只想着拍院线电影的同学发展快了许多。像《隐秘的角落》这样10集左右的作品,也不太像传统电影,能够获得这么好评价,其实导演是很有才华的。系列剧的好处是观众多。
陆:《隐秘的角落》您也看了?
谢:看了,它主要是立足于原来的推理小说。网剧必须类型化。观众能把6集、8集看完一定是因为结构非常好,类型吸引人。散漫的艺术片,多数观众看2集后就不看了,所以,网剧的销售方式跟影院是不同的。我觉得作为我的学生,这两个都要会做。
|本文选自《电影艺术》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