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程青松来我们学校讲座,讲的还是那套曲线救国的老生常谈,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第六代部分导演在审查制度逐渐松弛的环境下为何反而拍不出曾经那些充满力量感和魄力的作品,比如王小帅曾经的《二弟》和《扁担姑娘》,充满生命力的大景深和运镜,到了后来的《左右》和《日照重庆》则是拘谨疲软的骨架,中气不足,闷而无味还故作深刻。程的回答并不能让我满意,他说这些导演为了在体制内生存不得不拍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在同样赔钱的情况下既然你不喜欢你为何要拍,你没有表达的欲望你为何要表达?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延展到很多电影创作者。你没有当初年少时的愤怒或痛苦,你为何执着于表达和创作。
做成短片合集形式的片子是最容易触碰到创作的这一软骨和禁忌,限定好的主题、话题、性别、元素,带着脚铐跳舞。无论是河濑直美的那些原生态计划还是联合国出品的《stories on human rights》、全州电影节的“三人三色”,其中的作品应付了事的还是占大多数。
先说说《早餐》,影片的气质我还是挺喜欢的,到了后半部分甚至有了点《奇遇》的意味,荒无人烟的动物园,断壁残垣的建筑,没有意义的沟通,失踪的女人……只是这种气质它还是做得不够到位(是制作时间太仓促的原因?),对话中荒诞的趣味还不够强烈(台词其实够强烈了,但表演的度不够),这个度是很难把握的,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影片始终在荒诞和生活化中摇摆徘徊,所以代入感会比较软。中国这种异质风格的影像还在成长的时期,它的成长不仅仅需要在台词上下功夫。
泰国导演Anocha Suwichakornpong的《午餐》无疑是最能让人呼呼睡去的一部,镜头不多对话不少,我一直认为,那些喋喋不休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的片子,若不是在渲染一种气氛的话那便是导演自己无话可说。至于《午餐》有没有渲染某种气氛,我说的也不算数。
蔡慧甄的《晚餐》至少是这三部里结构最完整的一部。影片夹杂了很多民族记忆的隐喻和历史符号,老太太对外国海军情人的回忆可以视为新加坡二十世纪初被英国殖民的那份特殊的情怀,只是这份情怀对我们来说过于陌生所以观众会有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晚餐》里符号意象塞得太多,那份所谓的情怀与剧情的展开也并没有一种交叉和渗透,年轻男子这条线索也过于抽象,有点像两张不同物质的皮肤被黏合在一起,死皮加死皮不可能出现新生命。
我始终相信隐晦是不存在的,前提是导演真诚地表达自我。三部短片最集中的问题就是创作者没有强烈的表达欲,她们有想拍电影的欲望,但没有想说的话,所以就会气质偏离、喋喋不休、符号多于本质。带着脚铐跳舞,并跳自己想跳的舞,是一个困难的游戏,但游戏越难玩,它也就越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