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在电影中沉思 ——《修女伊达》导演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访谈(作者:Ariston Ander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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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题目:’Ida’ Director Pawel Pawlikowski on Unexpected Oscar Buzz and Letting the Audience Be in Control (Q&A)
来源:http://www.hollywoodreporter.com/news/ida-director-pawel-pawlikowski-unexpected-760884
作者:Ariston Anderson
译者:一个Delpy/校对:出走的象

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Pawel Pawlikowski)怎么都没有料到,这部小成本的黑白艺术片会成为他迄今为止最成功的电影,既叫好又叫座。《修女伊达》(Ida)在全球收获惊人的票房,俘获大批不同类型的观众,成为近25年中最卖座的波兰电影。

影片讲述了一个年轻女子安娜的故事。她在宣誓成为修女之前,去见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严肃的检察官旺达。安娜从姑姑旺达处得知,她其实是犹太人。之后,两人踏上了一段旅程,去寻找纳粹占领波兰时期,安娜父母身上发生的事情背后的真相。

帕夫利克夫斯基撰写剧本时融入了他在现实生活中发掘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波兰的天主教神父,他在年长时发现自己原来是犹太人;另一个是个和蔼的老妇人,但她曾是个斯大林主义的检察官。他把影片设定在1962年的波兰,因为这个时代特有的面貌以及强烈的音乐氛围,让他情有独钟。片中许多演员都是首次出演,却表现不俗,加之精美绝伦的摄影和引人入胜的故事,帕夫利克夫斯基这次可谓是别出心裁、高人一筹。

本片在全球范围内获誉无数。除获金球奖(Golden Globe)提名外,横扫欧洲电影奖(European Film Awards),还同时获得纽约影评人协会(New York Film Critics Circle)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Los Angeles Film Critics Association)评选出的最佳外语片的殊荣。它还在刚刚揭晓的奥斯卡奖上斩获最佳外语片奖,荣获诸多评论家喜爱。

近日,帕夫利克夫斯基来到卡普里岛(Capri)领取好莱坞电影节(Hollywood film festival)最佳外语片。《好莱坞报道》借此机会在这座意大利小岛和这位导演坐下来讨论,这部黑白艺术电影是如何成为他最卖座的电影的?如何让电影成为一种沉思?导演对于奥斯卡奖带来的热潮又作何感想呢?

片中每一帧都是艺术。这是否是你有意为之的呢?

当然是。因为我希望画面和表演一样富有张力,所以我希望电影能够带来视觉冲击,能够通过巧妙的构图、取景和用光,给观众带来情感冲击。

我希望我的电影并不只是给人讲了一个故事,而且更能让人沉思。片中没有太多的特写或者远景,我也不喜欢空镜头。我的每个镜头都是从一个角度拍摄的,这迫使观众用一种不同的方式参与到电影中来。

你说的“沉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自己完全沉浸在电影中。我说的不只是沉浸在故事中,而是影片画面所创造的空间中。只有这样,观众才不会老想着故事会怎样发展,而是沉浸在每个当下,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会有电影给你带来沉思吗?

很多很多。我不大喜欢那些采用常规方式来表达情感的电影。比如采用手持特写哭泣的镜头,比如采用晃动镜头来暗示真相。我也不喜欢用大量的信息来引导观众。我希望观众可以进入镜头,并且自己发掘镜头中隐藏的情感。我总是对那些过于直白的抒情无动于衷,而且有时,人们喜欢用配乐来弥补情感的缺失。

《修女伊达》与现今的影片很不一样,它重在引导观众的情感。我也希望生活在一个少些纷扰的单纯的世界里。

现如今,您是怎样简单生活的呢?

你得非常清醒。我认为人们都渴望简单,《修女伊达》出人意料的票房也能佐证我这个观点,因为这个电影完完全全就是按艺术片来拍的。我之前在英国法国都拍过电影。人们曾说,在波兰拍电影简直就是在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因为波兰电影连机位都不动,还都是黑白的。可是这部电影却成了我拍过的票房最高的电影。所以,谁知道呢?这就证明,人们都渴望简单。

要做到简单,其实就是拒绝琐事,只做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而且不带说教的口吻。我希望我的电影在任何方面都不显得说教。《修女伊达》是晦涩的,也是讽刺的。它虽是一出悲剧,但却充斥着讽刺意味。我觉得人们期盼这些意味深长的境遇,渴望探讨信仰、身份以及人生的困境。这也让我们回到了那个时代,那时人们的身份由历史决定,行为被历史左右。这样回到那个单纯的社会颇有意思,虽然更为单纯,但是更为深刻。

之前您表达过你不想在好莱坞工作。那现在呢?

我并非完全抗拒这件事。但我喜欢自始至终都是牢牢掌控自己的电影,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创作剧本。《修女伊达》的女主角之前从未演过戏,她甚至不想演戏。我认为在美国,甚至是在欧洲,我都没法获得这种创作自由、选角自由和拍摄自由。对我来说,拍电影最重要的就是控制预算,以及完全由自己做主。我没办法在那种商业氛围中工作:明星演员总是有很多意见,制作人总喜欢指指点点,告诉你该找谁演不该找谁演。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

那么,电视剧呢?

电视是一种与电影不同的媒介。我喜欢看电视节目,但我不喜欢拍电视节目。我是那种在拍摄过程中仍在不断雕琢电影的人。电视则是不断地写剧本,再不断地把剧本拍出来。但我随时都会修改我的剧本,甚至在排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会把它加到剧本里去。所以,我好像永远在无休止地修改剧本。这都是为了保证在银幕上呈现出来的最终效果。这和是谁拍的没关系,因为通常剧本都很烂,我的也不例外。

你的写作过程是怎样的?

我每天都会构思,并记录下来。有时我在大半夜突然有了灵感,有时甚至是在飞机上喝醉的时候。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有灵感,所以你可以把它搁置一阵子。但你需要写出故事梗概,起因、经过、结果,两个足以,三个为上。此外,还要有冲突的人物,人物需要是我能感知的,并且有我的影子。

当我有了起因和结果,以及一些转折点后,为了拿到资金,我会写好多种中间段落的版本,大多比较粗略。所以在写某些部分的时候,我就默默希望之后可以不用把它拍出来。

我拍电影最喜欢用25页左右的剧本,这样我可以不断地修改。但你肯定没办法用这样的剧本去筹钱,即使在欧洲也不行。《修女伊达》的剧本有64页,这已经比一般剧本要少的多了。不过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应该会删掉一半。确实,如果你把最后的成片转写成剧本的话,差不多就是25页。我所有的电影都比一般电影要短,因为我喜欢浓缩事物,喜欢模糊处理。

你之后的拍片计划是什么呢?

有三部不同的电影,但其实也都差不多。两部波兰电影,一部类似公路电影,讲的是少年巴赫的故事。

那演员人选会是谁呢?

我应该还是会找普通人来演。我非常热衷于自己去找演员,而不是从现成的演员里挑。这也是我工作方式的一部分。至于巴赫,我想找一个19岁会乐器的小孩来演,然后拍成类似天才音乐家的纪录片。我可不想拍成剧情片或者是传记片,上帝保佑。

您对于奥斯卡给本片带来的热潮作何感想?

太棒了,简直出乎意料。我拍这样的电影的时候全然不会料到。我甚至从没想过奥斯卡奖,它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它就像是我人生中美丽的惊喜。金球奖提名也是如此。

之前获得欧洲电影奖同样让我欣喜,因为奖项是由欧洲电影学院(Europeann Film Academy)成员投票产生的,而且候选影片中不乏真正的好电影。所以,能够获此殊荣让我十分感动。

获得奥斯卡奖会对你意味着什么?

它会证明我的理论,这个连我自己都并不完全信服的理论。那就是:无需追逐观众、追逐利益、追逐成功,只要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来到你的身边。我总是这样说,但在这之前它从未应验。我总是这样告诉我的学生,但之前它从未发生。

(编辑: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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